二人都是看准了皇帝有心作为,故而求贤若渴的心思。但是皇帝到底有什么一番作为?大家都不知道。
甚至皇帝自己决心有几分,大家也不清楚。
但七月的一件事,让官员们看出了官家的决心。
这日迩英殿再开经筵。
曾公亮,司马光,吕惠卿皆有下场。吕惠卿主讲,章越陪侍在侧。吕惠卿一心要博得官家的赏识,这等进讲的机会是绝对不肯错过的。
章越也是乐意偷懒,任由吕惠卿进讲,索性让他的光芒掩盖过自己好了。至于自己专门当伯乐好了。
吕惠卿成为经筵官后一直顺风顺水,但也不是没有遇到挫折。
曾经侍制以上的官员们讨论里正衙前与乡户衙前的利弊,这也是为日后改革役法的先行。
吕惠卿没说了几句,结果遭到了司马光的反对。
初出茅庐的吕惠卿如今政治能力只有八十,但司马光可是接近一百的人物,当初劝说仁宗皇帝立储,章越彻底见识了司马光的本事,自己只能作为小弟在旁喊‘大佬,666’,最后还蹭了口汤喝。
而吕惠卿,司马光二人一番当殿辩论下来,吕惠卿可谓是败得很惨,堪称死无葬身之地。
章越看得出吕惠卿也不是败在技巧上,而是气势上,并且司马光在朝中迷弟众多,侍制里都是给他摇旗呐喊的,而且官家也对他很赏识。
毕竟官家登基后率先启用的大臣就是司马光与吕公著,任命二人为翰林学士,之后才轮到自己。
章越见此没有上去给吕惠卿助拳,不然也是送人头。看来唯有等王安石回来,才能顶得住。
这场辩论当然是司马光完胜,改革役法的事不了了之,主张此事的三司使韩绛在那气得脸都青了。
这日吕惠卿讲书完毕,官家很高兴,当堂赐了吕惠卿十两黄金。
讲书后,官家则将方才殿上讨论过的事情,再拿到此处商议。
殿中相当于一个小圈子的决策团队。
殿上不能决定的事,在经筵后再商量,充分地讨论后再作出决定,这也是宋朝君臣合议的一贯方式。
众人讨论的,是陕西转运使薛向上奏的事。
陕西绥州陷于西夏数十年,当地蕃部嵬名山,嵬夷山兄弟二人不满西夏的剥削,于是与大宋的清涧守将种谔约降。
当时宋朝与西夏都为了争夺横山这样要地,对于蕃部都是竭力拉拢。
支持宋朝的称为熟蕃,支持西夏的被称为生蕃。
种谔是西军名将种世衡的第五子,可谓有勇有谋。种谔在约降了嵬名山,嵬夷山兄弟后,得其部数万,并趁势袭取得了绥州。
于是问题就来了,此事要怎么办?
面对嵬名山,嵬夷山兄弟的数万蕃部人马,以及故地绥州的处置,朝中大臣们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首先是枢密使文彦博,他认为如今朝廷与西夏的和平来之不易,大宋要且行且珍惜。这个绥州已经丢了几十年了,找回来也于事无补,反触怒了西夏,给了对方进攻的口实,不如将此地还回去。
官家听了文彦博的建议后,又派人去韩琦府邸询问。
韩琦虽告假在家,不去中书议事,但对于西事还是尽心。他认为这个事情咱们问也不好,不问也不好。不如先接受嵬名山,嵬夷山兄弟的投降,但若是西夏兴师问罪攻打嵬名山,嵬夷山兄弟,咱们不去理会他就好了,任他自生自灭。
而以武将身份出任枢密副使,镇守陕西的郭逵,他的意见却与韩琦截然相反。
郭逵认为必须重新修建绥州城,并派兵防守,若是坐视不理,那么以后就没有边民投靠咱们大宋了。
不过郭逵身为武将人微言轻,反而是朝中的言官们纷纷表示要谴责种谔,要将此人拿到汴京来问罪。谁叫你没事找事约降什么蕃部,挑衅什么西夏人,这样未经请示擅作主张的行为,绝对不可以容忍。
言官们主张严惩种谔,同时抓了嵬名山,嵬夷山兄弟送回西夏,任由西夏人发落。
言见于此陕西转运使薛向看不下去了,他上疏说必须支持种谔此举,同时不断诱降衡山蕃部,同时献上平夏五策。
官家听了意动,他早听过薛向的名声,当下下诏请薛向回朝商议平西之事。
但司马光却表示反对言,薛向此人并非是真正的栋梁之臣,皇帝不可以用。
方才殿上官员们就是因此吵得面红耳赤,也没个决断。
如今官家决定在经筵后继续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