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说话听音,章越听了吕惠卿这话于是问道:“吉甫兄如今也是在馆,身为文学之臣,也是可以侍直的,难道没得官家召见吗?”
吕惠卿摇头道:“哪得机会,我等低阶馆职不比你们侍从官,吕某至今也未见到官家一面。”
章越当下明白了,官家近来可谓求治心切,让宫中的内官去民间打听民情,反应民间有什么地方不方便的。同时也让内官到处打听,官员之中哪个能干,哪个不能干的。
结果此事被司马光听说了,非常不高兴地上疏说,官家你有那么多两府,两省的官员不去问,为什么相信几个内官到民间道听途说,专门访听些不靠谱的言语,然后提拔一些不靠谱的人。
司马光一席话让官家闹了个老大的没趣。
而朝中如今传言很多,大体就是章越之前在天章阁听到宦官所言的,官家欲用南人为相,行申商之法。
司马光显然也是有这个担心,咱们这个皇帝实在是太想有一番作为了。有哪个皇帝刚登基没多久,就这么四处找人问来问去的,恨不得将天下群贤通通召入宫中的,皇帝这个态度不是说我们几个在朝的官员很没用吗?
其实司马光们更担心皇帝挑选几个没有背景的官员上位,来推行皇帝某些不靠谱的主张,那样搞不好会起党争的。
司马光果真是圣贤,皇帝这些小心思都根本瞒不住他。
不过除了司马光,吕惠卿也是看到了这一点,但他是反向操作。
他觉得这个机会来了,于是便找上了自己。章越如今可是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
章越笑着打趣道:“不错,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官家也可谓是求贤若渴,吉甫兄何不趁此机会,毛遂自荐呢?”
吕惠卿哈哈笑道:“便是自荐,也要有门路才是啊。度之兄,你我交情一直不错吧。”
章越心道,上一个与我攀交情的是孙觉,难不成你吕惠卿也有个女儿要嫁不成?
章越道:“你我相识于寒微,当时章某一文不名时,还多承吉甫兄照拂呢。”
吕惠卿笑道:“这话不敢当,但请度之继续将吕某放在心底。若是吕某他日有机缘,定不负度之,不忘了今日的提携之恩。”
章越想了想,自己若今日拒绝了吕惠卿,肯定会被他恨上,但推举他或许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就要下降了。
章越可是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闽地老乡是多么有才干,多么有心机。
不过似吕惠卿这样的人才,早晚是要出头的。自己与其挡着他,倒不如作一个顺水人情,省得日后王安石再推举一次。
章越道:“你放心,若是有机会我当向官家推荐吉甫兄。”
吕惠卿闻言大喜道:“度之你是我的伯乐,吕某谢过。”
五六月时,章越便有了新的差事,协助宝文阁的修建之事。
宝文阁在天章阁的西序,是收藏仁宗皇帝御书的地方,先帝病逝后本应该如龙图阁,天章阁般再建一阁,但先帝在位不过四年,而且朝廷没钱,故而就将先帝御书一并收录宝文阁中。
同时章越还参订先帝庙号,最后确立为英宗。
除此以外,章越最重要是的差事就是天子扈从,陪宴,天子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会来龙图阁,天章阁来参观,章越就是陪侍在旁,介绍一下馆内所藏的书籍,字画。
到了六月末,官家率领宰相们亲邻宝文阁巡视,眼见宝文阁修建甚好,器物齐备不由大喜,当即赏赐了筹划建阁的官员。
章越也是得到了十万钱的嘉奖。
官家巡视完天章阁后心情依旧舒畅,对章越道:“日前三司使韩绛上疏与朕言道,如今天下所行的差役法多有不便,譬如重者衙前,多致破产,次则州役,亦须重费。”
“朕听说以后命内官至民间访查,果真听说百姓对这差役法怨声载道。朕问司马光,司马光言此乃祖宗之法度不可轻改。朕又命韩绛召对,韩绛言差役法害民最甚,他说你当年曾建议他免役法取代差役法,此事可有?”
在侍从官,起居官的众目睽睽之下,章越回答道:“确实是臣在嘉祐八年时向韩绛建议的。”
官家欣然道:“太好了,朕听韩绛说过你的免役法甚是妥当。朕打算召见在朝与地方的大臣,命他们一并条其役法之利害,在令侍从台省官集议裁定,最后使朝廷役法无偏重之患,农民有乐业之心,你看此事可行否?”
章越心想可行是可行啊,但你要我为变法冲在前面那就不可行了,我目前还是要苟一苟,暴兵发育一下。
章越道:“陛下钦点臣不胜荣幸,不过臣一直为京朝官,没有任亲民官地方官的资历,所思所想怕是有所偏差。”
“臣想向陛下推举一人,此人既是满腹经纶,又经地方的历练,有他在必能向陛下陈述役法之利弊。”
官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章卿,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