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明已是初夏了,金悦桐的心却如犹在寒冬,越来越冷。望着躺在摇篮里,额头贴着冰宝贴的女儿,她的心也越来越沉。
女儿早产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她没有保重好身体,是她心思太多,导致了抑郁。如果可以她真想用剩下的寿命来换取女儿这一生的健康平安。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女儿日日与病痛为伍,以及那越来越消瘦的小脸。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惩罚她。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还是……她不够相信他。
如果问她是不是后悔了?
她扯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想为母亲弟弟报仇,她想为舅舅一家洗刷冤屈,她想……
不,既然走了这条路就容不得后悔了,只是苦了她的女儿。
她将柔弱娇小的女儿抱进怀里,脸颊贴上她的小脸,“囡囡,不怕,妈妈会永远陪着你的。不怕……”
从出生就没离开过汤药的小女娃哼唧了一声,明明发着烧,脸色越依然苍白,甚至有些泛青。7个多月就早产了,先天不足是必然的,漏屋又偏逢连夜雨,天生心脏就不好,出生的第二个月就做了一次手术,但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等于白白地让孩子挨了一刀,然后到了六个月大的时候,又是一次手术,结果心脏机能比原先预估的更差,又是草草结束手术怕她会支撑不住的死在手术台上,最后就成了这副模样,快一岁了,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话也不会说。
身为母亲,她心痛难忍,可又无能为力。
她曾提过想去夜之区,寻陌如玉,他是当世最好的医生,又精通脑外科,心外科,说不定他有办法救女儿,偏夜之区和世府势不两立,她求了许久,也得不到尉迟明辰的答应。
她知道,他想要个儿子,健康的儿子,尤其是现在,当得知尉迟夜辰有四个聪明健康的儿子后,这种想法就更强烈了。
时不与她,她无话可说,可……为什么要将苦痛惩罚在女儿身上,她泪流如雨,烫热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女儿的小脸上,怀中的女娃娃似是感应到了母亲的伤心,虚弱地张开眼睛。
她很像母亲,尤其一双眼睛,虽然病痛折磨得她比同龄的孩子小了很多,可一双眼又大又圆,透着一丝难得的灵气,她抬起小手紧紧拽住了母亲的发丝。
“囡囡,你醒了?”
小女娃咧嘴一笑,尽管面黄肌瘦的,可笑起来仍是那么可爱甜美。
金悦桐心疼死了,将她抱得更紧,朝门外喊了千雪,让她端米糊糊进来。
千雪早就准备好了,将放了肉末,菠菜粉,鲜鱼粒,还有很多营养丰富的东西添在里头的米糊糊端了进来。
已是可以吃辅食的年纪,她小嘴一张,慢吞吞地吃着,又皱着小眉头,艰难地咽下。
她长得太小了,喉管细,一定要稀薄了才能吞得下去,千雪担心她会噎着,帮着拍拍她的背。
虽说体弱多病,但这孩子的性子很是坚强,承受两次大手术,依然是个喜欢笑的姑娘,她不爱哭,只要静下来,她就是病得再迷迷糊糊也不会忘了笑。
“小姐,你看小小姐今天胃口好多了,能吃半碗了呢。”平时,四五勺她就不吃了。
“她是怕我伤心,努力吃给我看的。”
母女连心,就算女儿还不会开口说话,表达自己的意思,金悦桐仍是能从女儿的行动感受到她对她的关怀。
她的女儿,或许比不上别人健康聪明,却是最贴心的小棉袄。
喂食了一些米糊后,小丫头浑浑噩噩地又睡了过去,千雪找家庭医生过来,替她挂上今日的点滴,孩子血管细,不是挂脚上,就是额头,她的额头戳了好多针眼,好了又戳,戳了又好,千雪每回看了都心如刀绞。
她的小姐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金悦桐端坐在摇篮旁,拍抚着女儿,帮助她入睡,问道:“我们的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经想办法进了夜之区了。”
“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陌如玉,他一定有办法让囡囡恢复健康。”
“我明白的,小姐您放心好了,就是豁出命去,他们也会找到陌医生的。”
金悦桐点点头,视线回到了女儿可爱的小脸上。
千雪站在站在身后,似有话要说,端着托盘的手越来越紧。
金悦桐了解她,知道她不走,肯定是有话要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憋着做什么?”
“小姐……那个女人……她……”千雪脸上满是愤怒。
那个女人?
金悦桐勾了勾嘴角,能让千雪这么愤怒不甘的女人,除了金凤鸣,还有谁。
金凤仪已经疯了,是真疯,还是假疯,早已不重要。但她没忘记,金凤仪那次疯了似的冲向她,与她说过的话。
她闭上眼,心里激颤。
“小姐,我听说夫人去找她喝茶了。”
夫人自然指得是沈运梅。
“少爷知道吗?”
“少爷都没回来过,他怎么会知道,可这件事夫人做得太不地道了,她明知道您和金凤鸣是不对盘的,还那么讨好,分明就是当您不存在。”
“在她眼里,我这个媳妇已是一枚废棋,带不了荣华富贵给她的儿子,也没为她的儿子生一个健康的孙子,她厌我是理所当然的,囡囡出生后,汤要不断,她早就放弃这个孙女了。”
“那也不能这么苛待您啊。您是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世府的第一夫人。她怎么可以……”千雪越说越气,脸都通红了。
第一夫人?
金悦桐嗤之以鼻。
这个第一夫人怎么来的,她没有忘记,那一日在书房,她不小心全看到了。
一想到那个场面,她攥紧了手,心愈发冷了,脸顷刻间褪去了薄弱的粉色,变得苍白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