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媛见到妖娆后就有些发愣,发现她一点也不像个平头老百姓,普通人若是看到这么豪华的别墅,就算不像刘姥姥逛大观园那般大惊小怪,也会东张西望,局促不安,但是她呢,目不斜视,落落大方,毫无市井之气,颇像个世家小姐。
陈文媛心里不免起了一丝疑窦,女儿的性子她是最了解的,别人有十分,她能说成五分,做不得真,但亲眼见了以后才知道女儿嘴里说的那个和眼前的这个好像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若非是阮红叶亲自带来的,她一定会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她抚着楼梯扶手停了脚步,回头道:“是她吗?”
阮红玉点点头,眼里是掩不住地鄙夷,“就是她,她化成灰我都认识。就是可惜另外一个因为拉肚子来不了了,否则要她们两个好看。”
小符不能来的事,红叶一早就告诉她了,尽管她心里很不爽,但昨日扫她一腿害她狼狈不堪的人是妖娆,所以她将所有的事都记在了妖娆身上,小符来不来也就无所谓了。
见她一脸愤恨,陈文媛道:“你瞧瞧你,瞪着人家干什么?”
“妈,她昨天欺负得我那么惨,我瞪两眼也不行啊。”
“不是不行,是时机不对,你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还像是赔罪吗?别到时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待会儿寒熙就来了,难不成你也要这样?”
她不情不愿地收敛了情绪,“知道了!”
说完,两人下了楼,刚走到楼下,来了一个女佣,是陈文媛调教了多年的心腹。
陈文媛朝她问道:“礼物收了?”
“收了,劝了好几次才收的,嘴皮子都磨破了。”
“嗯,收了就好,可有其他人看见。”
“五小姐就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陈文媛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你下去吧,待会儿见机行事。”
“是!”
客厅里,妖娆正坐在沙发上和红叶说着话,身旁放了一个鞋盒,正是陈文媛口里说的礼物。
红叶看了一眼鞋盒,笑道:“你不试试吗?”
“免了,我怕脖子摔断。”
鞋盒里是一双恨天高,那鞋跟又尖又细,能把脑袋敲出个洞,穿上这样的鞋和踩高跷有什么区别,要不是刚才那个女佣一直磨着她,求着她,她压根就不会收。
有意思的是这鞋就是那传说中四岁小公牛的皮所制。
这牛啊,也是够可怜的。
红叶逗趣道:“说不定啊,她就是想让你把脖子摔断,好报复你。”
“呵呵,多谢你提醒,那等回去了,我就让小符上网卖了,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那敢情好,等拿了钱,记得回请我一顿饭。”
“好,一句话!”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像一对好闺蜜。
这时,阮红玉和陈文媛走了过来,两人皆是一身旗袍,一个粉红色,一个绛红色,穿出了各自年纪该有的风韵。
“这位就是叶小姐?”
陈文媛不愧是混过上流社会的贵妇人,一举一动都是刻骨的优雅,脸上的笑容璀璨明艳,一点也看不出是上了五十岁年纪的女人。
妖娆一时间很难确定她是不是阮红玉的母亲,“您是……”
红叶凑到她耳旁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四婶,阮红玉的妈,也不是什么好人。”
简单一句,已经将陈文媛这个人的身份秉性给概括了。
妖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然后起身,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阮夫人,您好。”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伯母就行了。”她慈祥和蔼地牵起妖娆的手拍了拍,“真是对不住,我这女儿从小被我惯坏了,一遇到不称心的事就会乱发脾气,昨天没伤着你吧?”
“没有,没有!”她是半点没受伤,倒是阮红玉结结实实地挨了红叶一巴掌,现在脸都有些肿,也不知道粉底涂了几层才盖住巴掌印。
“那就好,我就怕她没轻没重,闯了祸。你是个大气的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
“哪里,哪里!”
“对了,礼物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等卖出去了就是钱,她自然是喜欢的。
陈文媛见她说话那么客套,顿有些尴尬,大概是找不出其他的话了,板起脸对着身后的阮红玉喝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向叶小姐道歉,一件衣服而已,脏了就脏了,难道衣服你还少吗?早晚我们阮家的脸被你丢光。”
这一番说得疾言厉色,将一个严母演得惟妙惟肖。
阮红玉沉着一张脸开口:“对不起!”
语调毫无起伏,妖娆一点没感觉到她赔礼道歉的诚心,但她不在意,只想赶紧了结这件事。
她不介意,陈文媛介意,晚娘面孔又起,“这是道歉吗?分明是敷衍!”
“妈!”阮红玉不乐意了,说一句对不起就好了,干什么那么较真,又不是真的要道歉。
陈文媛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这丫头连个戏都不会演,一点委屈都不肯受,以后还怎么算计人,正要教训时,妖娆抢了话。
“阮夫人,算了,阮小姐能道歉我已经知足了,昨天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就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还是叶小姐你懂事。红玉,好好学学人家,看你哪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她转头又对着妖娆道,“对不住啊,以后我一定对她严加管教。”
“客气,客气!”
严加管教那是她的事,不用与她说,她只期望开学后这位跋扈的小姐不会再找她麻烦。
“叶小姐是哪里人啊?”陈文媛开始唠家常了。
妖娆就将叶娆的身份信息告诉了她。
一听她家是开牧场的,牧场还因为经营不善给卖了,阮红玉脸上的鄙夷瞎子都能看见。
阮红叶坐在沙发上看到她这副表情,也是一脸的鄙夷,“狗眼看人低,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
“阮红叶,你说什么?”
“呦,耳朵很灵嘛,既然听见了还问什么?”
“你……你……”她气得脸红脖子粗,什么端庄优雅都没了。
“红玉,给我闭嘴,没看到有客人在吗,像什么话!”
“妈,她骂我!”
陈文媛气不打一处来,往她腰上拧了一把,小声道:“沉住气!”
她很想沉住气啊,可是一看到阮红玉的脸就一百万个不爽,恨不得撕了她的嘴。
红叶冲她一笑,充满了挑衅意味,像是在说有种别装啊,和老娘来打一架啊,看谁能横得过谁。
陈文媛生怕女儿会露出破绽,赶紧打圆场,对着红叶笑道,“你这丫头也是,就喜欢招惹你堂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惹急了就是一顿暴脾气,你向来是最懂事的,少和她一般见识。”
“四婶,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哪有招惹她,我躲她还来不及呢。明明是她老喜欢跟我作对,”
“好,不是你招惹她,是她招惹你的,四婶代她向你道歉,你就别计较了,一家姐妹,伤了和气多不好,客人也在,别让人看笑话。”
妖娆紧紧抿唇没有说话,这是人家的家事,她是不好插嘴的,看着就行了。
阮红玉站着也没动,紧紧攥着拳头,拼命忍着。
红叶笑意愈发深了,对着门口叹了一声,“哎呀,我的寒熙怎么还没来啊?”
阮红玉被刺激到了,一双眼怒瞪着她,都快喷出火来了,正要歇斯底里发作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很高,很冷,很俊美。
红叶一见来人,立刻冲着那张帅气十足的脸怨怼道:“怎么现在才来?”
“路上堵车。”寒熙脱下外套交给女佣,俯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对着陈文媛打招呼,“四婶。”
他和红叶是未婚夫妻,名分已定,所以跟着红叶的称呼叫。
他看向妖娆,“叶小姐!又见面了!”
妖娆笑道:“是啊,寒少将。”
当初可没想过两人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
“叫我寒熙就可以了,你是红叶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那好,寒熙。”
寒暄过后,寒熙坐在了红叶的身边,从头到尾就没看过阮红玉一眼。
他这声四婶叫的陈文媛和阮红玉特别反感,但面上不好表现出来,阮红玉看到他后什么歇斯底里的怒气都没了,从母老虎瞬间变成了小白兔,脸儿红扑扑的,眼珠子都粘到了他身上,见他亲了红叶,眼珠子就快瞪出血了,手指头捏着旗袍使劲地扭着,冲动地想要将两人分开。
陈文媛暗中拉住她,对她使了个眼色,要她别在这时候犯倔,要是惹怒了阮红叶,她走了没关系,就怕寒熙和叶娆也会跟着走,那今天布的局就要开天窗了。
“去,看看福婶的菜做好了吗,要是做好了,就开饭吧,人都到齐了。”
阮红玉巴巴地望着寒熙,奈何人家不理他,眼里只有红叶,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悄悄话,笑得可开心了,刺疼了她的眼,她跺了跺脚,转身去了餐厅。
陈文媛这边呢,越看寒熙越满意,就是那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满意。
“寒熙来了啊,也是许久没见了,记得上一回见面还是春节,你父亲和母亲身体可好?”
“谢四婶惦记,他们很好,前两天还说要去爬山。”
“是吗?那就好,倒是你怎么感觉瘦了?”
“有吗?我不觉得,可能是最近公事忙,累着了。”
“公事虽然要紧,但这身体也要紧啊,你还年轻,日后的路长远着呢,可别在年轻的时候就熬坏了身体。”
“谢谢,四婶,我会注意的。”
“待会儿多喝点鸡汤,好好补,是正宗的三年老母鸡,很补的。”
妖娆忍不住别过脸偷笑,这阮家母女真是一个样,三年老母鸡和四年小公牛,放在一起还挺工整的,就差一个横批了——阿弥陀佛。
这时,余光正巧扫到红叶也在偷笑,两人对望了一眼,笑得更厉害了。
哈哈哈……
寒熙见两人笑得那么开心,觉得很稀奇,之前那么不对盘,如今好的像闺蜜,这女人的心还真是海底针啊,摸不透啊摸不透。
“夫人,晚餐准备好了,可以开席了。”
福婶后头就站着阮红玉,一双眼始终紧盯着寒熙。
寒熙牵着红叶的手从甜甜蜜蜜地从她身边略过,依旧没有正眼看过她。
阮红玉急了,冲到他跟前拦住了他,“寒熙,你怎么不理我?”
寒熙态度很冷淡,叫了一声:“三堂姐。”
这一声三堂姐叫得阮红玉脸色发白,一副快厥过去的模样,小胸脯一伏一伏的。
妖娆又忍不住了,扭过头就笑。
阮红玉眼尖地看到了,顿时怒不可泄,张嘴就要开骂。
陈文媛赶过去将她拉走,硬生生将她摁到位置上坐着。
餐厅很大,摆了个可以坐24人的圆台,转盘是电动的,慢悠悠地转着,上头摆了十几道菜,煎炒烹,烧烩蒸扒皆有,还有一只大龙虾,以及那锅用三年的老母鸡炖的汤。
豪门贵胄吃饭,很讲究座位,一般东为首,多是长辈坐,讨一个紫气东来的好意头,在场陈文媛的辈分最大,自然坐在东面,她旁边是阮红玉,红叶是不会和她坐一块的,于是选了她对面的位置,左边是寒熙,右边是妖娆。
“叶小姐,别客气,都是家常小菜,请随意。”
“阮夫人客气了。”
“来,先喝汤,暖暖胃!”
她吩咐福婶舀汤,每人一碗。汤熬得很透,是加了火腿熬的,格外鲜美。
这偌大的餐厅就四个人用餐,着实冷清,陈文媛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但是碰上妖娆这个不多话的,说了几个话题也没劲儿了,最后只剩下了碗勺相碰的声音。
寒熙看着铁血冷面,但对红叶格外贴心周到,知道她喜欢吃虾,又讨厌剥虾弄脏手的关系,替她剥好了放到碗里。
这小动作落在阮红玉眼里,嫉妒得两只眼睛直冒火光,要不是陈文媛在桌底下扯着她,她估计会将整盘虾往红叶脸上砸去。
红叶大概是知道她在看自己,故意对寒熙百般挑剔,什么虾剥得不干净了,调料蘸得不够多啊,过了一会儿又嫌蘸得太咸了,一不乐意就拧他的手背,骄纵得不像话,但是寒熙一句怨言都没有,乐呵呵地听她指使,俨然是一个老婆奴。
妖娆看得是叹为观止,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虾,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她其实也很讨厌剥虾,以往有一群人伺候她吃,现在……哎,还是吃炒虾仁吧,她瞅了一眼阮红玉,哎呦呦……筷子都快被她捏断了。
陈文媛知道红叶是故意做给女儿看的,但人家是未婚夫妻,秀恩爱很正常,旁的人能说什么,总不能要两人分开坐吧,只叹自己的女儿沉不住气,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也能上当。
她咳了一声,阮红玉不情愿地看向她,她随即用嘴努了努寒熙和妖娆的方向,意思是要她当着寒熙的面再道一次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