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堂里,回荡着父子俩爽朗的笑声,连外头的阳光似乎都变得更为灿烂了,春意正浓。
孙姨娘的死似乎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涟漪,然而次日一早,萧奕就快刀斩乱麻,直接让人把阎将军叫来了碧霄堂。
阎将军看来甚为憔悴,眼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似乎昨晚彻夜未眠,加之心事重重,整个人看来没什么精神气。他心里隐约也猜到了世子爷传唤他怕是没什么好事,战战兢兢,但世子爷之命,又不敢不来。
“末将见过世子爷。”阎将军走到堂中,俯首抱拳,几乎不敢直视上首的萧奕。
萧奕正慵懒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略显不耐地掀了掀眼皮瞥了阎将军一眼,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质问道:“阎锦南,你们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奕的语气并不客气,萧霏又不是没爹,本来她的婚事哪里需要他这兄长来插手,还不就是他们阎家没事给他找事,还累到了他的世子妃!
阎锦南被萧奕这一眼看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中衣都湿透了。
虽然萧奕完全没提孙姨娘,但是阎锦南当然是知道世子爷是在质问孙姨娘暴毙的事,浑身紧绷。
前几日,阎习峻回阎府请他作主向王府提亲求娶萧大姑娘时,他仔细问过,知道阎习峻已经和王府通过气的,自是欣喜若狂。
南疆上下谁人不知镇南王马上要登基为帝了,那么萧大姑娘就是天子唯一的嫡公主,尊贵无比,而他阎家已经没落,阎习峻能尚公主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喜事,当下,阎锦南就喜气洋洋地让阎夫人备齐礼,选黄道吉日亲自去王府提亲。
却没想到这亲事都还没定下,孙姨娘居然在这要紧关头死了,这实在是晦气啊!
昨晚阎锦南得知消息时当场就傻眼了,好好的喜事变丧事,他最担心的就是此事一出,会惹怒镇南王府,尚主之事就此罢休……
哎——
想着,阎锦南心里就深深地叹了口气,把这短命的孙姨娘都给怨上了。
阎锦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如履薄冰地回道:“世子爷,那孙氏多年都有心疾,没想到这一回……”说着,阎锦南直觉不妙,心跳砰砰加快,如擂鼓般。
萧奕淡淡地提点了一句:“阎锦南,内宅不平,何以平天下!”
萧奕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这阎锦南比他想得还要蠢,居然到现在还蠢得不知道孙姨娘之死并不单纯,让萧奕不得不怀疑此人能不能当得起他如今的差事!
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阎锦南心里咯噔一下,细细品味着萧奕的这一句话,只觉得世子爷似乎意有所指。
内宅不平……
难道说孙姨娘的死有蹊跷?!
而且,还与曹氏有关?!
或者说,就是曹氏把孙姨娘给……
想着,阎锦南瞳孔猛缩,心里更忐忑了。
“世子爷,”阎锦南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忐忑地说道,“请末将回去……”调查一番。
他最后四个字没机会说出口,就见萧奕随手把茶盅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咯噔”一声,瓷器的碰撞声如同一击重锤敲打在阎锦南的心口。
萧奕再次看向了他,似笑非笑地问道:“阎锦南,你以为本世子很闲吗?!”
“末将不敢!”
阎锦南吓得急忙跪倒在地。
萧奕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掸了掸袍子上,云淡风轻地又道:“本世子记得阎将军的老家好像是在远安城吧?”
说着,萧奕已经大步朝厅外走去,丢给阎锦南一个冷淡的背影。
阎锦南的嘴巴张张合合,想叫住萧奕,却又发不出声音,心中越想越是惊恐。
厅堂中,只剩下了阎锦南一人。
他呆呆地静立许久,这才离开了碧霄堂,心中比来时更沉重压抑了。
“踏踏踏……”
他骑着一匹黑马,一路往阎府疾驰而去,心神不宁,脸上几乎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世子爷的威胁已经溢于言表了,如果自己不能好好解决这件事的话,世子爷就会把这笔账直接算在他头上,撤了他的军职,打发他回老家远安城!
难怪古语说“妻贤夫祸少”,这一次他们阎家可要被曹氏这婆娘给害死了!
世子爷为人一向是以牙还牙,以前方家三房、安家的下场可见一斑,这两家好歹还是王府的姻亲,而他们阎府如今可还什么都不是啊?!
指不定阎家这次就要满门不保!
阎锦南愈想愈忐忑,愈想愈惶恐,这种情绪在他回到阎府时上升到了最高点。
他怒气冲冲地径直去了正院找阎夫人,也顾不得屋内的下人,就直接质问道:“曹氏,我问你,孙氏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阎夫人眉心一跳,嘴里却是淡淡道:“老爷,妾身不是与您说了,孙氏是心疾突发……”
“心疾突发……”阎锦南冷笑,面目森冷,“好一个心疾,你到现在还敢糊弄我!”
“老爷这是何意?”阎夫人眸光一闪,愤慨地瞪着阎锦南,“孙氏有心疾的事这府里谁人不知,关妾身何事?自嫁入阎府后,这么多年来,妾身上要孝敬长辈,下要教养子女,还要操持家务……妾身尽心尽力,老爷如今竟然要为了区区一个姨娘来质问妾身?!”
事关阎家满门,阎锦南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了,冷声又道:“好!既然是心疾,那可有叫大夫来看过?你把大夫叫来,我们当面对质?……还有,孙氏的尸身呢?!”
阎夫人瞳孔微缩,哑然。
她这一瞬的犹豫立刻让阎锦南瞧出端倪来,既心寒又愤怒:孙姨娘之死看来还真是与这贱人脱不开关系!她这是要让他们阎家满门给她陪葬吗?!
阎锦南只觉得一口气梗在了胸口,指着阎夫人颤声怒骂:“你这心思歹毒的贱人!我要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