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确实到了该取回胡家信物的时候了……”
记得最初自己学守岁法门的时候,吴宏掌柜对自己说过,守岁人是最不沾因果的门道来着?
可老天注定,自己只能走最沾因果的走鬼门道啊……
不过最奇怪的是,在脑袋上的压力大到了极致之时,想到了要因转生者的身份争这天下,要因胡家后人的身份挡孟家,惟一消停的血食帮小掌柜身份,都成了反贼头头……
……轻松了呢!
大概就跟背了不知多少阴债冤孽的地瓜烧一样,索性摆烂,债多不愁了吧?
那还想什么呢?他嘴边带着一丝苦笑,收回了目光,向着身前的山君,轻轻一揖,只是作个样子,拜太深了,怕这位山君前辈又要躲到一边去。
然后,便干脆的起身,直向了那方磨盘走去,心情倒是自转生以来,头一回变得如此安定,仿佛村子里面的风都停了。
也不知为何,在走到了这匣子前时,他还是忍不住,看向了这村子东边还立着的一块石碑,如今那碑上法力尽散,婆婆留在这里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胡麻还是看到了她,仿佛她就站在了石碑下面,用那双并不太擅长表达情绪的眼睛,默默的看着自己。
胡麻向了婆婆,默默点了下头,这才转身,直接来到了磨盘之前。
身体里,倒似有什么血脉深处的东西正在苏醒,自己的转生者身份,血食帮小掌柜的谨小慎微,皆在此刻,烟消云散,自己只剩了一个身份,那便是胡家后人,在接过自己的担子。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肃穆,拉开步子,缓缓向了那铁箱子拜了下去。
这一刻,就连村子里的风,似乎都彻底的消失了,满村子里的阴魂,都抬起头来,注视着胡麻向了那匣子拜倒的身影。
只有胡麻的声音响起:“胡家儿孙,前来请兵!”
“哗啦……”
在他这一句话出口的霎那,箱子上面缠的铁链,瞬间变成了一截一截朽烂的草绳。
箱子里面,正躺着那黑黝黝,瞧着便沉重万分的铜锏,上面那人面虎爪的狴犴法纹,都仿佛活了过来,缓缓的舒动身躯,目光阴森森的落在了胡麻的脸上。
胡麻起身,直迎着那锏上法纹的注视,慢慢将手掌伸了出来,伸进了匣子里面,握住了锏柄,一身四柱道行,尽皆入了香炉,周身魂光都隐隐大作,然后用力的向上提起。
“嗯?”
这一使劲,心头便也再次生出了些诧异。
他曾记得,之前借来信物时,这信物沉重万分,自己三柱道行,提起来都异常的勉强,因此,这一次,便直接以四柱道行去提它。
虽只一柱道行之差,但中间还隔了一个府门内外,比起那时,自己这一身气力大了何止三倍?
但是握着这东西,居然还是觉得那般沉重,仿佛与上一次提起它,无甚不同似的,一只手不够,便用了两只手,方才将这铁锏取出了匣子。
然后,再一点一点,举过了头顶。
轰隆!
铜锏过顶的一瞬,九节锏身,渐次碰撞,发出了声声铮鸣,便似无形霹雳接连炸响,滚滚狂风不招自来,绕了胡麻的身体旋转,将他的袍角高高的掀了起来。
隐约间,胡麻竟似出现了幻觉,仿佛看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类似于金銮大殿的地方,只是却无端多了许多阴森肃杀之意,听到了极为响亮的声音,高高在上,厉声大喝:
“今赐镇祟胡氏镇祟击金锏,打鬼除祟,破神伐庙,尔可敢接?”
“接过此锏,便守得阴阳分界,人鬼秩序,上至九天阴司,下至八景黄泉,违矩者无不可打,此番份量,可敢担下?”
“……”
“……”
声声无形呼喝,尽皆涌入胡麻耳中,直震得他浑身发麻,仿佛神魂都要扛不住这压力,但凡有半点迟疑,心虚,都似乎要被这锏压碎了骨头。
但他却咬牙撑住,举定了此锏,任由那声声大喝,霹雳雷霆般响彻耳边,只有一句沉喝:
“敢!”
“……”
一声答应,瞬间狂风四溢,锏上气息以他为中心,骤然向了整个颓败压抑的村子四方,扩散了开来,竟似形成了无数的重迭,一声一声,就此响了起来。
不仅是自己的回答,事实上,历代胡家先主,接过镇祟击金锏时,都曾经做过这样的回答,只有对锏许诺,才会成为镇岁胡家之主。
滚滚狂风袭向四方,周围那无数的无主冤魂,本能里感觉到了惊恐颤栗,根本就不敢看向持锏的胡麻,甚至,哪怕只是在这村子里面站着,也立足不稳,几乎要被狂风吹散。
“你们罪孽深重,虽然是被那秽物所害,但却也难逃孽债附骨。”
同样也在此时,旁边观礼的山君,看着胡麻举起了铜锏,模糊的脸色,也有些唏嘘,但还是向了这身边的冤魂,低声说着:“所以,你们需要拜他。”
“镇祟胡家,可无视你们的孽债,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