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耶律马五自己都不信。
看到耶律余睹表情玩味,又想到两人同为辽国降将,马五小声问道:“看来杨长真在沁州?那这场仗怕不好打,您准备如何应对?”
“如何?”
耶律余睹苦涩一笑,对曰:“杨长骁勇善战,兼之诡计多端,而且此时占据地利,有他坐镇在沁州,我自问拿不下来,突合速不是来了么?我把指挥权让给他。”
“这怎么可以?您可是元帅右都监,突合速仅是猛安”
“可我拿杨长没办法,总不能因为娄室一句话,就得为他儿子拼命?”
“这”
耶律马五作为同族、感同身受,遂不再劝并出言安慰:“事实胜于雄辩,不如会同突合速再商量,你们最好再派人核实,万一高庆裔看错了呢?娄室说他亲眼所见,而您却没有”
“高庆裔也是辽人,他有必要骗我?”
耶律余睹言罢来到帐外,派人召高庆裔前来问话。
高庆裔到后赌咒发誓,耶律马五遂疑娄室救子心切,以这样方式让粘罕出兵。
半个时辰后,突合速抵达盘陀。
中军大帐内,不但没有接风宴,就连寒暄之语都没有,反而是众人的质疑。
突合速了解完事情原委,一对杂乱的浓眉向中间隆起。
面对耶律余睹、耶律马五、高庆裔三名辽人,突合速陪着笑脸提出建议。
“都监不必烦恼,末将明日即派出哨探,等到核实杨长是否在此,之后再向元帅禀报即可。”
“谷南有哨所与驻军,咱们哨探根本过不去,如果多花几天去核实,都有时间来回平阳,届时谁能说得清?”
“呃也有道理。”
见耶律余睹有情绪,突合速随即再出点子:“高通事明日先回阳曲,我们这边抓紧核实?”
“算了。”耶律余睹凝眉摇头:“我与高庆裔同回,此间一切军务,就由将军负责。”
“我?这不合适”
“合适。”
耶律余睹把手一摆,不由分说站起来。
“我们连夜赶回阳曲,帅帐现在就交给你,建议别轻易进兵,杨长真不好对付。”
“呃是”
完颜突合速,后来被宋人称为‘龙虎大王’,其为人骁勇善战、喜欢冲锋陷阵,他比较反感政治斗争。
虽然不相信娄室说谎,但耶律余睹如此在意,突合速不能阻拦,也没资格去拦。
耶律余睹与数十随从,连夜往阳曲大营赶路。
二月十七下午,耶律余睹回到金军大营。
粘罕、娄室见之皆惊。
耶律余睹开门见山,并让高庆裔为自己作证,让粘罕、娄室同时愣住。
娄室与高庆裔有过交集,听他说完就上前激动追问:“你确定那真是杨长?有没有可能看错?”
“我对杨长印象深刻,绝对不可能看错,愿以全家性命担保。”
“这就怪了”
娄室没耶律余睹想得多,他捏着腮边胡须,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
“我离开灵石大营前,还派人去阳凉北关溜了一圈,当时杨长就在关上,即便他也同日离开,那半数都山道的远路,也不可能两天赶到”
粘罕坐回原位,幽幽说道:“杨长仅靠沁州之兵,不但防住了两线进攻,还让我们金军大败?沁州靠地势也就罢了,他在平阳又靠什么”
“平阳怎么了?”
耶律余睹一脸懵懂,娄室随即主动解释:“杨长在阳凉北关上,狂言击败了银术可,而且他带去的三万大军,已经一个不剩被消灭。”
“怎么可能?杨长他凭什么?我想不通。”
“是啊,他凭什么?我也想不通。”
粘罕看了看耶律余睹,目光又落到高庆裔脸上,似乎想在他身上找到答案。
高庆裔一脸无辜,心说你们别看我啊,我小小通事更想不通,自己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在谷中亲眼看到杨长。
此时中军大帐,犹如乌云盖顶。
众人都蹙着眉,但没人发表观点。
“高通事,你再详细说说,那日看到的杨长什么装扮,他用什么马匹、武器”
“啊?哦”
娄室突然开口再问,高庆裔不知什么用意,但仍俱实答曰。
“那日杨长好像没着甲,胯下是一匹黄马,拿一柄长杆大砍刀”
“这就对上了对上了”
“怎么?”
粘罕见娄室捶打额头,迅速起身朝他走过去。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末将可能中了他诡计,唉”
“杨长就是诡计多”
“你别打断,让他说清楚!”
耶律余睹以为娄室‘认错’,主动站出来‘帮他说情’,但被粘罕厉声喝止。
娄室对着粘罕微微颔首,捏着下巴分析道:
“如果我所料不差,杨长应该先在阳凉北关,后面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两天就返回沁州防守。”
“此话怎讲?”
“我曾找人打听过,杨长一直是白马金甲装扮,武器为凤翅镏金镋,他将披挂武器留在阳凉关,所以到了沁州没着甲,且武器也换成了大刀”
“有道理。”
粘罕颔首捋须,随即又自言自语:“阳凉北关至沁州,有接近千里路程,而且半数都峡谷山道,他如何两天赶到?另外又如何击败银术可?这点我最想不通”
“元帅。”
“嗯?你知道?快讲!”
发言者为原忻州守将贺权,他投降之后还没立功,刚刚在帐中旁听了许久,终于想找找存在感。
得到粘罕允许,贺权起身抱拳,回答道:“杨长原出身梁山泊,是宋江麾下一百零八头领之一,这一百零八头领多有异术,其中有唤作神行太保者名戴宗,传闻有日行千里神通妙法,杨长许是有此人相助?”
“贺将军所言不差,末将也听过类似传闻。”
义胜军首领耿守忠,此时也起身出言附和,粘罕的愁眉更难散去。
“日行千里?竟有如此奇术?这还怎么打”
“银术可有三万精兵,即便神行术能侦察传信,杨长也不能靠它退敌,关键银术可为人谨慎,他战败最不可思议。”
“娄室将军,梁山会异术者可不少,听有能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的道人”
“那就麻烦了”
耿守忠这句传闻,让向来沉稳的娄室,脸上也露出不安。
粘罕西路军起势很猛,很快就拿下北部大片土地,然后遭遇太原守军顽强抵抗,现在又被杨长挡在太岳山以北。
这就像初尝禁果的少年,刚开始觉得有使不完的力,但由于持久力不足而疲软。
杨长扼守沁州要道,又占了平阳这条备选路线,粘罕要么强攻要么绕路,没拿下太原再强攻关隘,显然不是智者所为。
除了最近的沁州,以及次近的平阳,还有两条路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