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在临汾安顿好一切,次日便带仇琼英、鲁智深北上。
银术可入侵屠戮劫掠,虽对平阳造成了重大破坏,但大乱之后才有大治。
权力结构被损毁,土地与财富被打乱重组,无不是为大治铺路。
沁州军收缴的财物,只有不到半数有人认领,剩下其余无主之财,都是用于重建资金。
平阳劫后余生,自有刘唐、时迁等人稳定秩序,等到萧让带来沁州惠民政策,百姓很快就能恢复生产。
杨长来时有一万四千人,去时只有三千骑兵跟随。
他们成功歼灭了金兵,但付出了三成士兵伤亡为代价,金兵战斗力确实很强。
所以多给朱仝留点守军,杨长才能安心回沁州。
二月十二,三千兵马歇宿洪洞。
杨长与赵福金半路离队,当日赶到阳凉北关见朱仝,打算明天再去洪洞汇合。
朱仝在沁州期间,是杨长麾下五大统制之一(武松、朱仝、林冲、鲁智深、孙安),虽然武艺位列五人最后,却是最能独挡一面的人物。
杨长当时用曹正换下他,就是有委以重任的想法。
朱仝人在阳凉北关坐,在不知兵马总管加身的情况下,关下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此人便是金国大将完颜娄室。
粘罕久攻阳曲不克,他想等银术可拿下平阳,就两面对杨长发起攻击。
只要能成功拿下沁州,南下汴京的路线就能打通,那时太原留些兵马驻守,自己便能绕过饮马黄河。
满心的期待,却等到来平阳的噩耗,南北二关失守。
消息经汾州传至太原金军大营,粘罕、娄室、耶律余睹、兀室等人皆惊。
粘罕在震惊之余,立刻安慰众人银术可久历战阵,且带去了两三万精锐金兵,杨长在野外不会是他对手。
话虽如此讲,内心却不平静。
如果杨长率兵驰援平阳,或许银术可真会遇到困难,但沁州防御力会大大减弱,也是给金军的一次机会。
想通这一层逻辑,粘罕即命娄室、耶律余睹,各率兵两万赴阳凉北关、太谷峡谷。
根据各渠道得到的情报,沁州兵马总共只有一两万,无论杨长出现在哪里一边,另一边必然防守能力薄弱。
完颜活女被扣在沁州,为免战时被亲人所羁绊,娄室注定没机会去太谷峡谷,而由辽国降将耶律余睹代劳,他自己则驱兵去阳凉北关。
娄室深知兵贵神速,亲率五千骑兵昼夜兼程行路,于二月十二中午赶到阳凉北关,那时杨长与赵福金还没到。
眼看前方关门紧闭,城墙上都是守军拈弓搭箭,娄室心中一紧蹙起眉头,近前却长长松了口气。
从多年作战经验分析,他看到阳凉北关上这支军队,多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既然只是一群新兵,怎能守得住这关隘?
金兵哪怕没有城墙为屏,哪怕从下往上射箭更吃力,娄室也对己方箭术有信心,但强攻除了弓箭还要撞门爬墙,他来得及并没带攻城器械,直接强攻会造成较大伤亡。
经过慎重思考,娄室果断催马上前,对着关楼叫喊:“喂,关上的宋人听着,我乃金国左元帅麾下先锋娄室,请守关将领出来答话。”
“你是娄室?找我何事?”
朱仝单手捋着美髯,居高临下斜眼看向娄室,举止动作关公如出一辙。
娄室听朱仝声如洪钟,猜到其人武勇定然不俗,便抱拳笑问:“我观将军仪表堂堂,不知怎么称呼?在哪位将军麾下为将?”
“吾乃郓城朱仝,人送绰号美髯公,现为沁州杨观察麾下统制。”
“美髯公?久仰大名。”
“既知我名,安敢犯境?”
朱仝的回答颇为狂妄,让城下的娄室脸色突然一变,心说我跟你就是客套,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既沁州的统制,怎会来守此关?汾州已降了金国,此关在灵石县辖地,也当为属金国所有,朱统制不该在此。”
“尔乃塞外蛮夷,该来我汉人之地?”
“传闻南人知书懂礼,今日一见不过如此,本先锋一直以礼相待,朱统制缘何咄咄逼人?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嗣本、贺权比你职位高吧?他们都降了我家元帅,而孙翊却死在阳曲城下,选择做朋友或敌人,差距是相当大的”
娄室刚柔并济声音不大,话中的威胁却利箭穿喉。
偏偏朱仝以冷笑回应:“啰啰嗦嗦一大堆,不就是动嘴皮子劝降?想与朱某交朋友也可以,先带着你人滚出塞外去,朱某出自水泊梁山,男人之间比的是拳头硬。”
“好!”
娄室听完不怒反喜,用马鞭指着朱仝郑重说道:“我就欣然这样的男儿,来来来,下来让我试试你的手段。”
“你脑子被驴踢了?本统制有雄关为屏,为啥要下关与你厮杀?真是”
“你好好好”
没想到朱仝一脸憨厚,竟然生得一张利口。
娄室强忍心中愤怒,拔刀指着关楼厉声大喝:“儿郎们,既然宋军鼠辈喜欢动嘴,咱们就给他们露一手,全军奔射准备,开始!”
哒哒哒
嗖嗖嗖
一队队女真骑兵,按顺序迤逦奔向关下,每人都在马上放一箭,之后如贪吃蛇般离去。
“放箭!”
“他娘的,伱们射准一点!”
“注意隐蔽!”
“隐蔽!快隐蔽,垛口是摆设吗?”
女真骑兵游走射击很从容,反观守军表现显得慌乱。
朱仝指挥声不停传出,听得城下娄室朗声大笑:“朱统制,我的士兵怎么样?当敌人不好受吧?若再执迷不悟下去,你敢派多少人上城,我就敢射多少下来。”
“聒噪!有能耐你就上城来,爷爷亲自喂你金汁!”
“杨长究竟给了什么?值得为他如此卖命?”
娄室厉声回应完,突然又语带玩味的提醒:“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耶律余睹已率领数万大军去取沁州,杨长此时把兵派来救平阳,他的沁州可就要丢了,你家人也在沁州吧?”
“杨观察防守严密,你们拿不下沁州!”
“谁能说得清楚?耶律余睹不但要正面进攻,就连绵山小道也会出兵,杨长留在沁州或许能守住,但他若是也跟来了平阳?沁州拿什么去防守?而如果他此时留在沁州,你一定守不住这南北关,现在投降还不算晚”
“谁说守不住?”
朱仝听得忧心忡忡,突然后方的喊声令他虎躯一震,主心骨到了。
“观察”
“嗯。”
杨长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走到城墙边俯视关下,打量这位金国第一大将。
娄室年近五旬,黝黑的脸上写满沧桑,胡须鬓角已有连片斑驳,但眸子却如虎目闪着精光,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