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的知府、主簿等伪官,在林冲破城时仓惶逃走,他们与翼城的富户类似,遇上了天灾人祸,会毫不犹豫先跑。
杨长捡尸进入县城,城内秩序已经相对稳定。
林冲也根据朱武的建议,迅如派人封锁四座城门,防范援泽州的兵马回转,同时清点县城府库物资,为下一阶段战斗做准备。
两个时辰后,武松、朱武联袂回县衙复命,武松看到杨长就满眼兴奋。
“三郎,咱们这次发财了,王远轻装去援泽州,每人只带了七八日口粮,后续的粮草全存在浮山,足够兄弟们吃上三个月。”
“哦?这么巧?”
“终于知道浮山守军不堪一击,原来他们是后备的勤杂兵,是负责给援泽州大军送补给的,梁晋儒看上了林教头的战马,想仗着人多抢下一部分运粮,却不成想踢到铁板上。”
“呵呵,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杨长捏着下巴感叹之时,朱武又上前抱拳提醒:“梁晋儒之前弃城逃脱,很可能会引来田彪大军,那王远的援军又断了粮,也有可能提前撤回平阳,浮山现在粮草虽然充足,但城垣低矮不利于守城,是去是留,得尽快拿主意。”
“打了就跑?”杨长蹙眉反问:“浮山城墙再矮,总比野外优势大吧?咱们为何要舍去优势?”
朱武解释:“城池是优势也是桎梏,我们毕竟只有数千兄弟,倘若田彪、王远以数倍兵力围城,最后打入相持局面,我们的处境就极为不利,届时不但要抵御城外之敌,城内数万百姓也是大负担”
“你有何高见?”
杨长扭头看向朱武,只见他亮出右手三根手指,左手捋着胡须说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上策即驱赶浮山降卒,把缴获的粮食运往翼城,再用田彪的对付绛州的方法,频繁袭扰平阳边境各城,等待公明哥哥打下泽州,再配合其分兵合力攻取平阳;
中策即假扮浮山运粮队,尾随王远的援军跟去泽州,趁其不备消灭他们,提前与梁山兵马汇合;下策即以浮山为据点,吸引平阳方向的进攻,为公明哥哥减轻压力,等待他们后续攻入平阳。”
“上策太怂,下策又太保守”
“那就中策?”
杨长凝眉自言自语,被一旁武松着急抢话。
“从浮山追去泽州,听说山路崎岖不好行军,我们还要携带粮草辎重,感觉没必要自找罪受,且与与水军也要中断。”
“所以三郎要选”
“上中下三策,我都觉得差点意思,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嗯?”
看到武松、朱武都不理解,杨长微笑着给出自己观点。
“我们已经出招了,不应该等田彪出招么?眼下不如暂时按兵不动,只派斥候到各地打探情况,等到敌人有了新动静,再思考应对之策也不迟?”
“这个办法也不错。”朱武颔首肯定,跟着提出自己担忧:“只不过浮山官员都逃了,咱们的军队驻扎在此,还得接下其治理之责”
“这个简单。”
杨长抿嘴一笑,看向武松介绍道:“二哥、朱节级都当过县都头,就由他们负责浮山治安城防,林教头、鲁大师管住军队不扰民,浮山想乱都乱不了。”
“那民生及政务”
“量此百里小县,能有多少繁杂政务?朱军师兼顾着处理就行。”
“好吧。”
杨长虽没听朱武之策,但并没像晁盖那样武断莽撞。
上中两策会让将士疲以奔命,不符合杨长掌握战争主动权的想法,所以想先留在浮山见机行事,他不太相信田彪、王远会同时来攻,以逸待劳、各个击破才最符合他设想。
到了六月十一早上,杨长麾下各将各司其职,浮山县的秩序竟比之前还好。
其实对于底层百姓,给赵宋为民与给田虎为民区别不大,无非都是种地、吃饭、纳粮、服徭役。
而进入浮山的几千将士,不但严守纪律与民秋毫无犯,也没强征一个百姓为军队做事,民与兵之间一直泾渭分明,比梁晋儒当政时还要宽容,所以迅速收获了当地民心。
当天下午,杨长与扈三娘在城中巡查,突然听到身后急促马蹄声,转身才发现朱仝飞马赶来,他长髯已被风吹得凌乱。
“官人,莫非有紧急军情?”
“浮山离治所临汾不近,距离宋江攻打的泽州就更远了,按说没这么快才是”
杨长还在喃喃自语,朱仝已在两人身边落马。
他要汇报的不是平阳军情,而是宣赞已从正平带回十几船粮食,目前曹正、周通正派人护送,请示这批要来的粮食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我们已经拿下浮山,截获的军粮足够吃几个月,直接让宣赞分给翼城百姓,让他们也吃几顿饱饭。”
“也好,有我们守在浮山,翼城再不会被袭扰,以后可以安心过日子”
朱仝捋着美髯附和时,杨长却凝着眉把头轻摇,“现在说这话还早,等我们肃清平阳贼军,绛州才能彻底平安。”
“所以,宣赞等人继续留在翼城?”
“暂时按兵不动,万一这浮山真不能守,咱们退回去也从容些。”
“是,我马上去传令。”
朱仝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夫妇俩回过头正打算继续向前,旁边巷口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有人行刺?
扈三娘娇躯一动,拔刀横在杨长身前,怒眉娇喝:“想干什么?”
“娘子别紧张。”
杨长定睛一看,眼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他身穿无袖的麻制小褂子,旋即捏着刀背往后一拉,心说这不可能伤到我。
望着眼神闪躲的少年,杨长意味深长问道:“别怕,你是要过街?”
“不是”
少年小声否认完,下意识回首望看向小巷里,杨长跟着也瞟了一眼,发现那巷里什么都没有。
这人怎么怪怪的?
杨长拉了拉扈三娘,凝着眉正准备离开,却听到少年把他叫住。
“将将军你们要离开浮山么?”
“嗯?”
杨长、扈三娘对视一眼,心说这少年想干什么?两人表情顿时变得凝重。
“你想说什么?”
“小人刚才在巷口纳凉,听了你和胡子将军的对话,俺感觉你们都是大好人,希望你们能够留在浮山,俺爹说这回的军爷不一样,比朝廷和田大王的军队都待百姓好”
“呵呵。”
“你们能不走吗?俺和爹都愿意帮着守城”
“我们是帮朝廷平乱的,走是肯定早晚都会走,但会把田氏兄弟剿灭。”
夜里回到县衙,扈三娘端来一盆清水,让杨长洗洗脸上的尘土。
扈三娘帮杨长净面的时候,忽然想起下午那市井少年的话,便喃喃说道:“官人,从今日城中巡视情况来看,入城将士都能约束住自己,咱们也颇得浮山百姓的认可,但我们如果很快就撤走,会不会让他们大失所望?”
“受人爱戴固然好,但我们肩负八千兄弟安危,必须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当然,能不走,最好不走,我还想利用浮山这位置,以逸待劳与田彪打上两场。”
“看来还要待些时间,今日城内已经巡视了一遍,明天咱们干什么去?”
“刚才已与朱武讲好,明早同到西边勘察地形,梁晋儒不知我们的虚实,或误以为被五百人夺了城,如果这让田彪产生误判,只派少量兵马来夺浮山,咱们可就赚大发了”
“哦”
扈三娘自从跟随杨长出征,一直作为贴身侍卫全天保护,根本没有机会再带兵厮杀,这时候了解明天的‘行程’,她也方便提前为出行做准备。
当然,杨长作为一军主将,更没有机会陷阵厮杀。
六月十二日,上午。
杨长、扈三娘、朱武及二十余骑,打马往县城西北方向勘察地形。
田彪管辖的平阳府,核心区域即临汾盆地,越靠近汾水地势越平,而浮山县周边多山地,反而更利于伏击。
经过杨长今日实地勘察,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把守军引到浮山县来歼灭,比到河谷平原打硬仗更合理。
众人西行十余里,定下两个伏击点。
眼看日头快爬上中天,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杨长突然被下方闪光晃眼。
那是
浮山到临汾方向,整体地势东高西低。
杨长所在位置居高临下,看到那两里外坡下闪光,即盔甲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朱武也发现不对,定睛一看有数百步骑兵,正顶着烈日前行。
“这是个骑兵小队,估计是临汾方向来敌,不过数量只五六百人,应该是负责前部侦察,咱们人少快撤吧。”
“人少?”
杨长扭头看了看左右,最后目光落到扈三娘身上,正色说道:“只有五六百人,人数的确比较少,我的凤翅镏金镋还没用过,今日拿他们练练手?”
“官人伱要”
扈三娘猛咽口水,她已听出杨长想干什么,连忙提醒道:“官人虽能以一当千,但这次安神医没有跟着,你受伤可不易恢复”
“嘿嘿,我有新武器助阵,那么容易受伤?娘子护好朱军师,为夫去去就来”
“不是”
“驾!”
扈三娘根本拦不住,杨长已如白虹贯下山坡,单人独骑朝敌军如箭而去。
朱武以为他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是来真的,心说你这不是胡闹吗?哪有一军主将怎么莽的?
“嫂嫂,你怎么不拦着杨兄?”
“官人他憋了很久,我想拦也拦不住他,不过以他的武艺,应该可以全身而退”
“可他是一军主将,咱们不能这样干看着。”
“那就一起上前助战?”
扈三娘拔出双刀在手,也准备跟随杨长厮杀一场,但考虑到朱武的武艺略差,随即提醒道:“朱军师就不要上前,说不定田彪大军在后,官人的马快容易脱身,小妹留下来接应他,你速速回去搬救兵。”
“这也好”
朱武今日出来得急,自己把双刀落在了浮山,现在想帮忙也不能空手,遂引了两骑往东而去。
行了半里不放心,便遣走同行的两名骑兵去报信,独自一人引马回去寻扈三娘。
朱武刚回到扈三娘身边,就看到杨长已经行至山坡下,似乎和田彪的骑兵小队在对峙。
“杨先锋在作甚?”
“不知道,或许他想叫阵斗将”
其实扈三娘说对了一半,杨长那不是叫阵而是挑衅,而且他的金甲比铜盔更晃眼。
策马奔跑来到山下时,就把田彪骑兵小队看懵了,以为他是田虎别处的将领。
而杨长开口的第一句话,更让这些骑兵觉得不真实。
“杨长在此,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下马受降?”
“你是杨长?包围?”
敌军阵前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已知朝廷派八千人进驻绛州,也知道这支军队的主将叫杨长,却没想到以这样方式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