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众人闻言,齐齐一愣。
海礁忙问:“曹爷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涂同知没有派人送密折回京么?那为何姨祖父会这么说?”
曹耕云伸出食指晃了晃:“他是派亲兵骑着快马出城去了,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但大多数人不知道,那亲兵刚过灞桥不久,便又绕了回来,换了一身衣裳,装扮成平民百姓的样子,牵着马重新回到了城中——前后相隔不足一个时辰。”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涂荣搞这么一出,是在唱什么戏呢?!
海棠小声问:“他是故意装作送出了密折的样子,吓唬周家三房吗?”
“不仅仅是周家三房。”曹耕云撇嘴,“当天涂荣本人就亲自跑镇国公面前去了,告诉国公爷,自己派人送了密折进京什么的……但又不说折子里写了些啥,含沙射影地让国公爷管好自己的族人,又说周家是皇上至亲,从龙功臣,若是遇到什么难处,皇上绝不会袖手不管什么的……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大堆话便跑了,听着就象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曹耕云素来最讨厌这种卖关子的行为,只觉得涂荣本人可恶了几分。
陆栢年听得直叹气:“看来……皇上是真的不打算与周家和解了。先前种种,不过是为了往西北边军安插人手,分周家兵权,方才故意表现出善意来。如今一旦掌握了周家人的把柄,便要图穷匕现。其实这又是何必呢?周家何尝有过逆举?不过是助他登了基,却不肯助他变法罢了。可周家世代镇守边疆,不打算掺和朝政,也是谨守边将本分罢了。这原是周家忠心所在,皇家代代都不曾有过怨言,反而巴不得周家不进京,怎的轮到今上,他便记仇了呢?”
海礁抿了抿唇:“兴许是因为皇帝知道自己撑不了几年了,才想将自己几十年都没能办成的事办成,好满足自己的夙愿吧?!”
陆栢年听了,又忍不住想要弹他的脑门了:“快闭嘴吧!”
海棠有些迟疑地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我觉得……皇帝不一定是这个意思……”
皇帝如果是想利用周家三房通敌一事,扳倒整个周家,又或是彻底收回周家的兵权,这时候就该利用舆论,把整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尽可能败坏周家的百年威名,破坏周家在民间的根基,才好对他家动真格的。可他派来的心腹涂荣却封锁了消息,又故意装作派人进京送信,实际上只是演了一场戏,然后跑到镇国公面前暗示半天,更象是在引诱镇国公,主动向自己提出谈判的样子。
皇帝与涂荣一方,想与镇国公谈判什么呢?
镇国公一方习惯性地认为他们不怀好意,可皇帝与涂荣一方,真的有必要跟周家翻脸吗?
皇帝眼下面临的是什么处境呢?
他本人生病多年,对朝廷的掌控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没办法让孙阁老一派的官员听命于自己,在储君的选择上顺从自己的安排。
他近几年才重新扶持起来的吴门故生清流一派,还处于弱势,屡屡被孙派打压,未能拿到内阁实权;而刚被提拔起来的心腹表弟陶岳,还只上位了不到一年,只是区区一个户部侍郎,连内阁席位都还未到手,远未能与孙阁老抗衡。
好消息是执掌禁军兵权的颍川侯,已经与孙阁老产生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