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南盘江江面上,出现大量大小船只,甚至还有竹排。南盘江本来就是支流,江面狭窄,只要风平浪静,竹排渡江是一点问题没有,这就是汤嘉宾的妙计。
原来,沙定洲损失在安南损失惨重回到昆明之后,立刻对军队进行了整编,除了留下兵马防守老巢之外,准备了四万五千人来迎接此次的战事,在汤嘉宾的建议下,沙定洲将四万五千人一分为二,三万人他亲率,在宜良县和阳宗海梯次阻击明军,另外一万五千人由汤嘉宾带领,征集大量船只,携带大量竹排竹筏等渡江工具,前往南盘江东岸,这样做是为了避开沐天波骑兵的侦查。
果然,明军哨探并没有发现潜伏在江对岸的汤嘉宾部,沐天波和众人一直以为他们的当面之敌就是沙定洲的三万人。汤嘉宾要求宜良县的一万兵马诈败,引对方来追,拉长明军阵型,然后他的一万五千人选取江面最窄段,直接渡江侧击,把明军拦腰斩断。
哪里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战场形势的发展甚至比汤嘉宾预料的还要完美,白杆兵前出,跟沐王府主力拉开了距离,中间形成了空白地带,汤嘉宾果断抓住时机,直接领兵抢渡南盘江,直插真空地带,将白杆兵和沐王府主力一分为二。
沐天波做梦都想不到,敌军竟然会从江面过来,汤嘉宾伏兵尽出,各路人马驾驶各种船只,直接渡江,先头部队一上岸就立刻举着兵器杀了过来。汤嘉宾并不想用这一万五千人吃掉沐王府主力,只要能拖住他们,给沙定洲争取围剿白杆兵的时间,一旦白杆兵全军覆没,土司主力掉头过来就能把沐天波给收拾了。
汤嘉宾吼道:“各部,各自为战,取敌一个人头者,赏银十两!取沐天波人头者,封万户侯!”反正为了刺激士兵们作战,汤嘉宾是什么筹码都喊得出来。土司兵瞬间士气大振,他们以百人千人为单位,向着沐天波的主力冲击。
这是真正的疯狗战术,乱拳打死老师傅,古代作战中,阵型是很重要的,不列阵的一方往往会被列阵的一方轻松击溃,但是沙定洲数万主力在后,又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加持,汤嘉宾麾下的一万五千人偏偏就用出了反常规的打法。
明军手忙脚乱,后阵的火炮抬上来,却不知道往何处轰打,敌军太分散了,而且分批上岸,集中火力反而杀伤不了多少敌军,分散火力又没什么准头,吴立身大急,带着数百骑兵就要冲阵。
“吴将军,你要做什么?”沐天波喊道。
“小公爷,末将豁出性命也要冲开一个口子,像这样被围着打,秦将军他们支撑不了多久。”吴立身此刻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刚才自己还信心满满,搞什么内外夹击,现在好了,被敌军包饺子了。
“把炮架起来,给本大王轰!”沙定洲嘶吼着,现在他可是学聪明了,被兴华军打得吐血,也算是认识到了火炮的作用,对付白杆兵这种近战兵种,干脆轰他娘的就是,尽量不跟对方近战。
秦翼明急得满头大汗,两万敌军将四千多明军围死,秦翼明带着方阵左冲右突,对方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一直粘着自己。是不是还抬出火炮轰几下,这么近的距离,往往一发一斤的轻型炮子都能造成不小的伤亡。
“大哥,得冲出去,不能这么打!”秦拱明劈死面前一个敌人,对秦翼明大吼道。
“你想怎么干!”秦翼明大声问道。
“我带五百敢死队,冲开缺口,大哥你指挥白杆兵封堵两翼,一刻钟,只需要一刻钟就能杀出去。”秦拱明道。
“杀啊!”远处,喊杀声传来,吴立身得了沐天波的允许,带着数百沐王府骑兵不顾一切冲了过来,吴立身红了眼睛,他的外号摇头狮子,此时就像是雄狮一般,手中凤嘴刀舞得如同风车一般,接连劈死数十人,汤嘉宾的阻击小队根本拦不住吴立身和他身后骑兵。
沙定洲大吼一声,“来得好!卫队,跟本王上!”
沙定洲钦点一千土司骑兵,竟然亲率骑兵迎了上去,主将冲锋,土司兵更是士气大振。在兴华军面前,他们被打成了绵羊,可是在明军面前,他们有着一定的心理优势,再加上沙定洲发威,土司兵又变成了豺狼。
当的一声,沙定洲的大刀跟吴立身的兵器交击在一起,打出阵阵火花,吴立身只感觉手中巨力传来,凤嘴刀险些拿捏不住,沙定洲可是蛮王,力大无穷,光是比力气,吴立身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我来助你!”柳大洪提着开山斧赶来助阵,沙定洲以一敌二,面无惧色。土司骑兵跟沐王府的骑兵搅在一起,一时间吴立身根本就冲不动。
秦拱明吼道:“大哥,快做决断,吴将军他们被拦住了,再不冲我们没机会了!”
轰隆一声,不知土司兵什么时候又抬出一门子母炮,都不需要瞄准,对着白杆兵就是一炮,实心炮子顷刻间带走数人的生命,周围白杆兵也被炸倒了一片。秦翼明喊道:“出击,二弟,多加小心!”
秦拱明一抱拳,点起本部五百人马,不顾一切扑向土司兵。
“给老子闪开!”土司兵中一员将领大喊道。步兵立刻闪出一条道路,数十名士兵举着数十杆大型火铳出现在了战场上。秦拱明和将士们瞳孔一缩,秦拱明脱口而出道:“五雷神机!”
砰砰砰,数十杆从昆明府库中拿出来的五雷神机朝着明军喷出火舌,数百颗弹丸就像是镰刀一般朝着秦拱明的队伍扫了过去。
“二弟!”秦翼明目眦欲裂,声调都变了,他分明看见,数颗弹丸打穿了秦拱明的身体,如此近距离的射击,五雷神机攒射直接将前面的一百多明军如同割麦子一般扫倒。秦拱明甚至连拼杀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爆出血花,栽倒在地。
秦翼明如同疯虎一般,格杀十几人,冲到秦拱明的身边,白杆兵在主将带领下也奋力反击,可寡不敌众,阵型不断被压缩。秦翼明绝望了,他抬头看着满脸血污的将士们,再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拱明,心脏剧烈颤动,恐怕,今日自己和麾下将士要留在这里了。
“老太君,老太君!”数日后,石柱宣慰司,一名满身是血的报信兵连滚带爬冲进了府衙,这些日子,秦良玉寝食难安,自己将石柱宣慰司最精华的力量全部派出去了,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如果有了闪失,自己怎么跟石柱宣慰司的民众交代,又怎么跟自己早已死去的丈夫、儿子、儿媳和大量的阵亡将官们交代。
所以,她每天都依靠在门边,翘首以盼前方消息,可今日,当她看到报信兵的第一眼,心中便是一颤,一丝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报信兵带着哭腔,匍匐到了秦良玉脚下,身后的马万春上前怒道:“好好说,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那报信兵道:“老太君,我军在阳宗海,在阳宗海被沙定洲伏击,几乎全军覆没,马万年将军带着数百白杆兵敢死队拼死突围,这才将秦翼明和秦佐明两位将军搭救出来,二人都是重伤,秦拱明将军,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