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字用修。”
“王守仁,字伯安。”
简单寒暄之后,二人相互自我介绍。
王守仁之前见过杨慎,可那是杨慎小时候。
这还多亏了杨廷和少年成名,以十九岁的年纪便中进士,授庶吉士,继而回乡娶妻,这位学霸当真是仕途得意,情场亦得意,据说,娶的还是其老师的女儿。
当年不知羡煞多少文人士子。
许是这个原因,生出的儿子才更是不凡。
杨慎少时随父进京,便一鸣惊人,其文学造诣,犹胜其父,很快就名声大噪,尽管那时的杨廷和还未入阁,可杨慎之名仍是进入了各大佬的视野。
就连内阁三君子,都对其高度赞扬,李东阳更是以同辈相称。
这也是王华口中“别人家孩子”的由来。
这对父子……简直不给人活路。
老子十九中进士,儿子刚及冠就中状元,当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秀,卓尔不群,不仅才气惊人,模样亦是上佳,端的是翩翩佳公子。
至少……皮肤黝黑,长相平凡,且三十好几的王守仁比不了。
王守仁对杨慎有印象,杨慎对王守仁亦如此,毕竟……当初‘格竹达人’可是被父亲引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没少对他说起。
当然,在杨廷和口中,王守仁就是个反面教材。
王守仁呵呵笑道:“我长你几岁,就托大叫你声杨老弟,杨老弟请坐。”
杨慎礼貌笑笑,转而看了父亲一眼,同时,也在提醒王守仁。
“哦,杨大学士快快请坐。”王守仁似是才察觉失礼,连忙邀请。
早在朱厚照还是太子时,两人就结了梁子,杨廷和瞅王守仁哪哪都不顺眼,当初,在宫中学堂没少给王守仁小鞋穿。当然,王守仁没吃亏,也没让杨廷和好受。
两人多次险些大打出手。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如今的王守仁不再锋芒毕露,杨廷和自持大学士身份,也不好过于小气。怎奈,昔年矛盾太深,一时间无法心平气和。
这不,一见面,杨廷和就眼高于顶,不拿正眼看人。
王守仁自然不惯着……。
杨廷和被摆了一道,本就不爽的心情更不爽了,回身坐了,淡淡道:“我与你父亲交好,就托大叫你一声小王吧。”
王守仁:“?”
杨慎见两人火药味十足,忙岔开话题,道:“听闻,伯安兄刚回京就给皇上进言宦官专权,当真是赤胆忠心啊!”
“呵呵……杨老弟谬赞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本分。”王守仁索性晾着杨廷和,“说起来,朝中六部九卿,李大学士,梁大学士等诸多大人,都为皇上进过言。”
杨慎笑道:“可皇上却采纳了伯安兄的谏言。”
“哎?话不能这么说,就好比五个馒头能吃饱,恰巧我是最后一个,仅此而已。”王守仁连连谦虚。
杨廷和见王守仁如此作态,当下有些忍不了,强势插进来,道:
“犬子今升任吏部都给事中,可是小王你的推荐?”
“哦?何以见得?”
“今日早朝,皇上先是去八虎之三,紧接着又升任犬子,本官细细想来,也就小王你有这么好心了。”杨廷和盯着王守仁,咬着牙说。
儿子正式进入官场当然是好事,可这个节骨眼……并不合适。
杨廷和政治天赋卓越,加之当初皇太子、王伴读就老是合谋坑他,今日在朝堂他就觉察出不对劲儿。
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坏学生,八成又在算计他!
尽管杨廷和还不知道即将清丈土地,且让他儿子做急先锋,可鉴于二人的往昔表现,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坑。
王守仁不爽杨廷和,却也不得不承认,杨廷和真就是做宰辅的料子,这敏锐的政治嗅觉……
“令郎年纪轻轻便中了头甲状元,皇上惜才,授以官职合情合理。”王守仁呵呵笑道,“杨大学士莫不是觉得……令郎连正七品的官职都不能胜任?”
好一张利嘴……杨廷和一时间竟无法驳。
杨慎到底年轻,一路顺遂,及冠便高中状元,难免有傲意在身,闻听此言,当即上套。
“慎虽年少,亦不敢辜负君上。”杨慎抱拳向上拱了拱,道,“承蒙皇上恩典,为人臣者,自当尽心竭力。”
这一番话说出来,直接把杨廷和干无语了。
今日带儿子来,本意就是拆穿王守仁的‘奸计’,先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其一通输出,出一出心头恶气,再逼迫其换个人坑,可儿子这话一出,他还能咋说?
没法对王守仁发难,杨廷和只能把火撒在儿子身上,怒斥道:
“你小小年纪,何德何能?”
杨慎面庞涨红,却不敢犟嘴。
“呵呵……杨大学士消消气,令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担任一个正七品的都给事中,绰绰有余嘛。”王守仁当即担任起老好人角色,又道,“我亦相信,杨老弟绝不会懈怠,更不怕苦累。”
杨慎不好反驳父亲,却可以附和王守仁,“伯安兄过誉了,不过,怕苦怕累从而懈怠,非慎之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