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戒律极严,整军待命期间,一但发觉有饮酒者,径直杖毙,绝无例外。
故当许澜掀帘进入,赵兼看见酒的瞬间,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谢谢十三爷。”他哑着嗓子苦笑道。
许澜走到赵兼跟前,示意胡万生将手上的镣锁打开,又将人全部遣了出去。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若你还念着我大哥的恩情,我希望你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随即咚地一声闷响,他将酒重重放到了赵兼手边的桌上。
赵兼抱起眼前酒坛,咕咚喝下了一大口,发出一声爽快的斯哈!
“黄记酒!劳烦十三爷还记得!”
许澜垂下了眼睛,有意回避与赵兼忆往昔,只道:“我要知道和亲王的计划。”
“和亲王笃信许家军都是热血男儿,定有人响应,就算只能带走小部分,扰乱了军心,也不亏。”说完,赵兼又仰头喝下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咂嘴品味。
许澜虚起了眼睛:“我知晓城门是和亲王自己人,可就这么点人,就算全部放进城,连攻宫门也难,他究竟做何打算?”
赵兼的眼神,开始有了醉意,说话也渐渐缓了下来。
“圣上一旦归天,太医院便会抢在所有人前头,先将此事告诉王爷。”
“皇后已经许诺全力协助王爷,所以到时候宫门根本不用攻,介时进宫便如进入无人之地般简单。”
“更别说还有国舅煽动朝臣,恐怕到时候和亲王都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大皇子还傻呆呆地,根本不知晓先皇已然过世,就这么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他一股脑将所有的话,冲许澜倒了出来,随即又用酒,堵住了满腔的溢出的悔意。
“除了你,军中还有哪些人发誓效忠和亲王?”许澜又问。
赵兼颤抖放下酒坛,哀求看向许澜:“可他们都受我蛊惑……”
许澜撇开了眼睛:“赵副将,军中规矩你应该清楚。”
“是啊。”赵兼再次举起酒坛,“没有规矩,不不成方圆。”
可拿到一半,甚至还没有送到嘴边,他手一软却又重重放下,再也喝不下去了。
“呜呜。”
起先还是小声的呜咽,哭着哭着,赵兼双手捂面,嚎啕失声。
“黄泉之下,我哪里有脸,去面对大将军啊!”
悲泣响彻帐篷,引得许澜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进营的时候。
面对大哥众多心腹,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赵兼。
那时候他年纪不大,明里暗里,大家都嘲笑他是来蹭大哥功绩的混子公子哥,整日冷眼相待。
也只有赵兼在某日训练后,抬手便丢给许澜一把剑:“比比?若是使不惯,和我一样用抢也行。”
也就那一次,他一战成名。
赵兼被年纪小那么多的许澜打趴下,却也不怒,只明媚大笑着从地上爬起,拱手豪迈:“赵某佩服!”
而那时的许澜,也因胜利的喜悦涨红了脸:“承让。”
后来许多次大小战役,有一举拿下的,有焦灼拉扯的,就算是被北翼围困接近绝望,许澜都没有见赵兼哭过。
许澜艰难从回忆抽身,垂下了头,忍住了眼眶的酸意,只道:“放心,我会善待各位战士的妻儿。”
“谢许大将军!”赵兼重重磕下一头,迟迟没有抬起。
许澜回身,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帐篷。
他再次回到了方才高台,拾起了赵兼遗落的长枪,仿佛当年的比武还是昨日。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