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制锦不等他说完,便抬手制止了,对洛尘道“你先陪三公子回去,我如今忙着,回头再说。”
说完之后,竟不等周承沐反应,迈步同那两个官儿走了。
周承沐站在门口,呆若木鸡,洛尘也没想到张制锦居然如此不由分说,一时也呆了。
半晌才道“三爷,您、您别急,等大人忙过了”
周承沐定了定神,勉强告辞了洛尘,出了户部。
在暖香楼里,周承沐将在户部的遭遇告诉了七宝,叹道“我看他神情淡淡的,好像很不愿意理我。不过也是情有可原,他那样的人物来我们府里提亲,竟给拒了,前几日城中沸沸扬扬都在说此事呢。”
七宝愣愣地问道“那么石太医怎么办”
周承沐道“既然人家不肯帮手,自然要再找别的法子了。”
七宝便不言语了。周承沐道“好妹妹,你今儿跟你三姐姐吵什么了,竟闹得这样”承沐知道他们姊妹有爱,这才是开天辟地第一次闹得如此不合。
七宝犹豫了会儿,对周承沐道“你可知道吗,三姐姐不喜欢裴大哥了。”
承沐一愣,七宝的泪又涌了出来“裴大哥对她那么好,她居然冷心冷面到那种地步”说着又掩面哭了起来。
承沐忙道“好妹妹,别再哭了。先前老太太不见你过去吃饭,还打发人来看呢,多亏同春遮掩了过去,不然给老太太看见你这幅模样,老人家心里更不受用了。你明儿毕竟还得过去上房那里呀。”
七宝抽噎着,勉强停了下来“三哥哥,你总不会也早知道了吧”
承沐迟疑,然后说道“早在我听说老太太不想提早让你三姐姐嫁过去,心里就觉着奇怪了。”
七宝道“为什么老太太也这么不近人情呢”
承沐叹了口气“老太太这样,未必就是不近人情,叫我分析,应该是有她的考量。”
“什么考量”
承沐道“说来,还跟康王府有关呢。”
七宝微睁双眼,承沐道“原本咱们跟康王府倒是极好,在宫内,大姐姐也跟康王的母妃相好,谁知道你不嫁世子,世子又对你无礼,这一下,就得罪了老太太,连大姐姐也知道了。”
七宝悬着心,承沐又道“只是明面上毕竟不可得罪,恰好他们又求娶四妹妹,这下大家明面上自然过得去。不过老太太心里毕竟不喜欢康王,但是现在京内,又有谁能压过康王的风头呢”
七宝道“静王呀就算现在不成,将来未必不能啊。”
承沐道“你能想到的,老太太自然也会想得到,原本你是最佳的人选,只是静王的身体是个大忌,老太太跟大姐姐都舍不得你。”
七宝浑身透冷“这是什么意思”
承沐说道“听说先前大姐姐叫了你跟三妹妹四妹妹一块儿进宫过你瞅着大姐姐对待你们是怎么样的”
七宝突然想起周绮跟自己说过的话,心突然揪了起来。
“唉,”周承沐叹道“有些小事儿,平日里不留心,便不觉着怎么样,可是细细想起来,实在可怖。你还记得吗,在裴家伯母病了之前,皇上曾经下旨意命永宁侯到南边去公干,这一去一回最慢是要半年的”
七宝几乎把这件事忘了,道“这又怎么样”
周承沐也不敢说,只道“到底怎么样,我也不好说,可是皇室的差事,哪里是好办的。”
兄妹两人对面坐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周承沐终于小声说道“其实裴家伯母这一病,很出乎所有人意料,但细细想想,也许祸兮福之所倚呢”
七宝想到今日裴宣失魂落魄的样子,攥了攥手“我不理别的,既然三姐姐铁了心,那么强扭的瓜也不甜,只好别再对不住裴大哥就是了。三哥哥,不管用什么法子,只快点把石太医请了来要紧。”
周承沐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张侍郎那边”
七宝思忖了会儿,道“三哥哥,你明儿再过来,我给你个东西,你帮我带去给张侍郎。”
周承沐本想问什么东西,一转念,只答应说“那好,只是你千万不能再哭了,不然我也不帮你带了,知道吗”
七宝答应了,承沐就去了,这夜,暖香楼的灯一直过了子时还没有熄灭。
次日周承沐果然来到,七宝的两只眼睛仍是红的,却因为先前的红肿没退,又加熬夜的缘故。
七宝打着哈欠,把一封封起的信交给承沐。
承沐问“就是这个”信封上并无任何字迹,可托在手里略有些沉甸甸的,可见并不只是一封信,该还有别的东西。
七宝道“你给他就是了,他要是还不肯通融,那就”七宝本要说“算了”,可话到嘴边又停住,改道“就再想别的法子。”
周承沐笑笑“真拿你没有办法。”于是把信揣在怀中,辞别而去。
承沐来到户部,此刻天色还早,户部的官员还未前到当值,幸而张制锦歇在部里,又恰遇见洛尘买了早点回来。
承沐自忖不便入内再打扰,就把那封信取出来,拜托洛尘交给张制锦。
洛尘一口答应,又请承沐入内,承沐想到昨儿张制锦那冷淡模样,谨慎地回答道“不必了,张侍郎公务繁忙,我不可一而再地叨扰。”
洛尘硬是拉他到门房里先坐了,自己跑到里间儿。
虽然天色还早,张制锦却早起身洗漱,已经看过好几道公文了。见洛尘一溜烟儿跑来,还以为是送早饭的,便没理会。
洛尘悄悄地上前,把那封信双手送过去“九爷”
张制锦瞥了眼“什么东西”
洛尘道“是周三公子送来的。”
张制锦微微蹙眉,洛尘忙道“听说不是他写的,是别人托他给九爷的。”
张制锦一怔,这才接了过来,手指捏了捏,隔着信封,似乎有细微的沙沙之声,手感又略软,不知何物。
他打开来往内看了一眼,眼底透出讶异惊动之色,长指一探,竟抽出一块儿素色的帕子。
他盯着那块素帕,沉默片刻,将帕子攥在手心,这才又抽出信笺,垂眸看去。
洛尘早识趣地退后几步,一边偷偷地打量。
起先见他拿了块手帕出来,心中惊讶,又见那手帕仿佛还不是新的,更是诧异了,不知是什么缘故。
那边儿,张制锦端坐看信,原本面无表情,甚至还隐隐带一点冷峭,但慢慢地,那脸上的神情就如同是春日来临,将要破冰似的。
直到目光下移看到最后,已经情不自禁露出了些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