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草一木皆有用。”明兰缓缓道:“不起眼的人,也有是有用的。”说着,看向绿枝,道,“燕草性软和,可她究竟比你早进府,办事又老了的,你不可轻慢她。”
绿枝惶恐着应是,屏脚跟握手指,不敢出大气,过了会儿,明兰又放缓了口气,道:“但凡待我真心的,我总念着她的好,燕草……终归比你大几岁,你且收一收嘴巴和性才是。”
绿枝把话在心里咀嚼了半刻,似听出了什么,眼睛一亮,抬头道:“姑娘,绿枝知道了。”
待几个丫头退出去后,明兰沉思片刻,自己取出几张信笺,放在案上铺平了,略略思了下,提笔便写起来。
当晚,盛紘在香姨娘处用了饭,因连日应酬多有疲累,本想歇下算了,谁知却被王氏硬叫了回去,到了正房,看见端正坐在炕沿上的发妻,徐娘半老,脸带红晕,眉梢还有几分喜色,盛紘决定和她谈一谈关于‘雨露和茶杯’的问题,不能每个晚上都和她睡呀,也得照顾下群众情绪,谁知他还没开口,王氏就赶紧关上房门,噼里啪啦一顿述说,顿时把他惊呆了。
“你说什么?把如儿许配齐衡?郡主真这么说的?”盛紘呆了半响,才惊道,“那……你娘家怎办?如儿不是要与舅兄做亲的么?只差来下定了。”
王氏犹豫了下,但想起嫂看着如兰那副不满意的神情,梗声道:“这不是还没下定么?就不兴我给闺女寻个更好的地儿呀。”
“齐衡很好么?”作为男人,盛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齐府上空绿油油的颜色。
王氏压低声音,热切道:“我仔细盘算了,是门好亲。不论那爵位有没有衡哥儿的份儿,他这点儿年纪就有了功名,将来自有前途,又有公府靠着,旱涝保收!还有,襄阳侯无嗣,他那爵位是要给嗣的,可除了祖产之外襄阳侯这几十年的产业有多厚呀,都已陆续给了郡主了,哦,还有齐大人,盐政那差事有多肥,老爷比我更清楚罢,他当了多少年都检使,那银还不堆成山了?将来这些,还不是都是衡哥儿的!那日能差的了?”
盛紘被王氏满眼逼人的金光给晃傻了,似乎看见无数银在王氏眼睛里飞,此刻,王氏头脑异常清楚,说的头头是道:“年前齐府出了那么件丢人的事儿,衡哥儿面上不好过,不好立刻提亲,郡主边私下与我说的。”
王氏把声音再压低些,神秘道:“郡主说,皇上的身……就在这两月了,到时候咱们这种人家都得守一年,过个一两年,谁还记得先帝时的污糟事呀!反正如兰还有一年才及笄,咱们可慢慢瞧着呢。”
盛紘慢慢恢复了精明,细细思下,道:“这回恩科发榜,圣上迟迟没有殿试,说是等八王爷进京后再行论名,明摆着是把这拨中榜的新秀,留给新皇上用了,没准……衡儿真有些前途,这亲事也未尝不可?……可是,舅兄那儿怎么办?”
王氏迟疑道:“皇上若……,兄长也是官身,也得守孝,再瞧瞧吧。”
盛紘想了想,点点头。
王氏见丈夫首肯自己的打算,愈发得意,又丢了颗重磅炸弹下去:“昨日吃酒,我还遇上了永昌侯夫人呢。”
盛紘嗯了一声,微打着哈欠靠在床头,散开外衣叫王氏给拾掇,王氏一边收拾衣裳,一边笑嘻嘻道:“梁夫人与我示意,她瞧上咱家明兰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盛紘不瞌睡了,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脑袋又糊涂了,才低吼道,“老才走开两个月,你就敢打明丫头主意?她不是定了贺家嘛!”
“瞧你慌的,难不成我还会坑了明丫头?且听我说。”王氏用力把丈夫按了下去,脸上笑意满盈,道:“实哥儿做满月那日,在亲家府上宴饮,梁夫人一眼就相中了明兰,也不嫌明兰是庶出的,直说女孩儿貌好。永昌侯梁家,那是什么人家,那哥儿虽是老幺,却也是嫡,如今正想着要补五成兵马司分副指挥使的缺儿,便是补不上,也在禁卫军里有个七营卫的差事在。怎么样?这门亲事不委屈了明丫头吧,比贺家强多了!”
盛紘很想坚持老的决定,可想着梁家的根基和势力,又犹豫了。
王氏瞧着丈夫动摇的脸色,又添上一把柴,道:“你也想想,明丫头生的这样好,配了贺家岂不委屈?若能与齐家梁家做亲,柏哥儿几个将来也有靠呀。”其实最要紧的是,明兰没有同胞兄弟,除了自己儿,还能依靠什么娘家。
盛紘被说动了,轻咬着牙,问道:“那后生人如何?若老不愿意,说什么也白搭。”
王氏知道事已成了一半,便放缓了语气,故作委屈道:“瞧老爷说的,像是我要卖女求荣似的,明丫头这些年在我跟前也乖巧孝顺,兄没友爱,姑嫂和睦,又疼全哥儿,我自是为了她着想的。那后生叫梁晗,人如何老爷自己去打听吧,免得回头叫人说我的不是。”
说着嘟起嘴,一脸生气的不说话了,盛紘忙好言相劝,又搂着说了几句耳边话,直说的王氏又见了笑容。
“这样罢。”王氏把自己的盘算全部亮了出来,“老爷且慢慢打听,也想好了说辞,待老回来好劝道;老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若是那梁晗人能过关,想必老也不会咬死了贺家。”
盛紘虽心动梁家亲事,但想起要劝服盛老,不免觉得头痛,这些年来他几乎事事顺着老,再无半点违抗,这会儿又……他忍不住道:“咱们到京城这么多日了,就没人瞧上墨兰的?”
要是梁家相中的是墨兰,那岂不是两全其美,他也不用头痛了。
王氏正羞羞答答的解着盛紘的腰带,听到这句话,立刻变了脸色,抑制不住冷哼了几声:“老爷!说句您不爱听的,墨丫头好的不,偏和那位一个样儿,爷儿们兴许喜欢,正头的夫人们可最不待见那模样。”
盛紘这次倒没有反驳,只能叹气。王氏斜看着盛紘的侧脸,心里冷笑,再宠爱的妾室,天长日久,也会爱淡情驰,只有名分和嗣才是牢靠的,时至今日,这道理她才悟过来。
可不知为何,痛快过后,心里却一片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