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出京回转也已有多次,但没有哪一次是如这次般狼狈的。当初都是以官员身份入京,可以走得风风光光,可这一回,却是嫌犯。而且,这边的家里,除了少数几个奴仆外,再没有家人等候,自己也不能回家,这种孤独感,也在进城的瞬间袭上心头。
但很快,他又把这种情绪给压了下去。现在可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还有大仗硬仗等着自己去打呢。无论是为了自身,还是家人,又或是英王,自己都必须要赢,必须要把栽在自己头上的罪名给洗清了!
不过他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可到底该如何破局,却是依旧没有头绪。他都想了一路了,也没个方略。因为这次他是身在重重陷阱的网中人,至少由自己的角度看去,是找不出什么破绽来的。
“那就只能见招拆招,或者再借助皇城司的力量,去北疆查探一番了……”就在李凌心中转过念头,拿下这个权宜之计时,滚滚向前的马车突然停下,然后外间也响起一阵交涉声。他凝神听去,只听得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
“本官御史台巡城御史张明宇,奉命前来提犯官李凌去衙门受审,你们这就把人交出来吧!”
李凌闻言神色微变,看来对方早安排妥当了,要在自己入京后立刻来个下马威啊。因为京城三大司法衙门里,御史台是和他关系最紧张的一家,曾经更有恩怨,自己一旦落到御史台手上,接下来可没好果子吃,还不如去皇城司呢。
但现在的李凌身为犯人自然没有挑选去什么衙门的权利,此时只能乖乖应声而出,扫眼看去,就见正面是十多个差吏,周围更有许多百姓围观,大家在那儿窃窃私语,猜想着这个能被御史大人堵着城门拿人的家伙是何来历,犯了什么重罪。
张明宇在看到李凌就这么轻巧出来时,神色又是一变,瞥了眼彭飞问道:“如此要犯,为何没有枷锁在身?你等是收了他多少好处,竟罔顾律法?”
彭飞只觉一阵冤枉,急忙辩解道:“张大人误会了,小的可没有收半点好处啊。实在是犯官他……”不等他把话说完,李凌已径直截断道:“张御史是吧?你这话就错了,本官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嫌犯,朝廷并未有定论说我就是那贪渎边军物资之人,所以你所指的我为什么重犯,就是在污蔑!”
“放肆,你一个贪官赃官还敢在本官面前大言炎炎!本官只知道你已事发,罪当严惩!”张明宇完全不给李凌多说话的意思,也没有再作多言,只把手一抬“来人,把犯官给我拿下,枷锁伺候,带回御史台!”
当下,他身后便有数人上前,还真就随身带了木枷锁链,直往李凌身上套去。
杨震见此,神色一变,就想要上前制止。但随即就接触到了李凌的目光,步子只一踏,便又顿住。
李凌很清楚,对方这是故意在刁难自己,让自己难堪。此时与之产生摩擦冲突,吃亏的只会是自家,毕竟说到底现在自己就是犯人,所以还是得忍着,低调为好。
三十来斤重的大木枷上了身,又有手铐铰链缠上,李凌的身体顿时为之一萎。可对他的折腾却未完呢,张明宇当即又道:“带上他,走,回御史台!”说着,已率先迈步往前而去,然后其他人也跟上,催促着,让李凌跟着他们往前走去。
是的,他们并没有准备什么车辆,居然是要李凌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在满城百姓的注视下,戴着枷锁镣铐走去御史台。这是明摆着在消遣折腾李凌了,要知道这儿才刚进洛阳城门呢,而御史台却是在内城临近皇城处,就是说要穿过大半个京城,靠双脚走,恐怕得从早上走到天黑,都未必能到地方。
而这一来,别的不说,李凌被定罪押着去御史台一事,怕是不用半日就能传遍整个京师了。
这一手当真毒辣,既能消磨李凌的心气,又能坏他的名声,同时,还起到了一个引导舆论的作用。在众口铄金下,李凌纵然是清白的,到时说不定也要被人认为是有罪了。
可即便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此时也无法化解。说到底,还是在于他现在的身份确实不足以能和御史台的人对抗,自己不成,杨震也做不到,这个亏,到底还是要吃下了。
这一刻,李凌的心开始发凉下沉,对方这次真就是有备而发,什么都想好了,自己还有胜算,还能脱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