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断出一切都是太子在背后布局与引导,对李凌来说并无实际意义。他依旧被软禁在皇城司内,等候着朝廷的下一步发落,同时也担心着几个好友会因此受到更多的牵连,唯一的指望就只剩下陆缜了。
几日后,当时间来到十月下旬,结果总算是出来了,朝廷旨意明发天下——
刑部官吏上下串通,以权谋私,草菅人命,实在罪不可赦,理当严惩。主谋张秋,被处极刑,本该寸磔,念其多年在朝,薄有微功,便定了个斩决的死刑;其他各级官员,受到牵连的也有十多个郎中员外郎一级的中层官员被定了死罪,至于更低一级的主事等官员,则全数被夺官流放……
可以说,只一道圣旨,就把这一衙曾经的大越掌刑官员全都定了重罪,由堂上官变成了阶下囚,甚至连他们的亲族人等也都受到牵连,等候他们的也是抄家流放的悲惨结局。
至于永王孙璘,至少在官面上还是把他给摘了出来,只说他是被下属小人所蒙蔽,不知底下众人瞒了他干下了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不过他到底还是难逃责任,一个识人用人不明的罪过还是落到了头上,于是皇帝一道旨意,就把他从亲王降为郡王,夺其一切职权,从此便成了一个手中无权的闲散王爷。
当这一道旨意正式下达后,在朝中再度卷起了一阵风波,所有人都知道,这便意味着永王已彻底从夺嫡的队伍中被踢了出来,再不可能对太子构成任何威胁。而他的这一倒,自然让依附于他的诸多朝廷官员大感恐慌,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在如此大事面前,对于揭露这起弊情的李凌等人的处置就变得很不起眼了——李凌,作为此事的主要发起者,真论起来自然是有功劳的,但是对朝廷来说,他这一行径到底还是突破了忍耐的极限,于是果断罢官以示惩戒。
也就是说,他辛苦才坐稳的扬州知府一职,就因此一事而被彻底撸掉了。虽然依旧保有官身,理论上来说他还算朝廷命官,但已无职权差遣在身的他,其实也就跟寻常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没什么区别了。
好在对他的惩罚也就到此为止,并没有继续将他软禁在皇城司中,而是放了他离开,至于接下来如何打算,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相比于他,其他人的处置就要轻许多了,徐沧,因为涉及最少,只是申斥两句,就被重新打发回了翰林院作他的案头工作。不过经此一事,他倒是收获了不少称赞,翰林院中的同僚上司都高看他一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得到提拔。
萧承志,只是被官降一级,继续留在军中以观后效。至于他作为直闯法场的三个主要人物之一为何没被严惩,当然是因为他身份到底不一般,定西侯世子终归和寻常朝廷官员不一样啊。
而且他的处境也和徐沧一样,反而因此获得了诸多营中弟兄的敬重,认为他是真正的好汉子,让他的威望反而提升了一大截。
最奇怪的则是孙璧,因为朝廷对他几乎没有任何的表示。刚开始也只是禁足,等到事情有了定论后,这一点惩罚也就取消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依然是皇子,依然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也没有被封什么爵位,别说亲王郡王了,连个公侯都没能轮到。
在满朝官员看来,他孙璧就是个透明人,哪怕他也是闯法场的三人之一,但也没人提,无功无过,仿佛从未出现……
在李凌正式恢复自由的两日后,四人再度聚首,还是在当日露面的菜市口边上的酒楼中,几人一边饮酒,一边说着这几日的自身遭遇。
末了,其他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阴沉,萧承志更是一拍桌子道:“真是岂有此理,明明犯错的是他们,我们则是揭发有功。可到头来,我们反倒被罢官降职,这还有天理吗?”
喝了两杯酒的徐沧的胆子也大了些,发着牢骚道:“朝廷如此做法实在不妥,他们就不怕寒了天下人心吗?我可听说了,朝廷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些冤死之人都白死了,还有那些逍遥法外的,真正该死之人,居然也没有重新将他们捉拿正法的打算。这算什么?”
这一番牢骚发下来,几人又陷入了沉默,只能闷头喝酒。
其实他们都知道,朝廷为何这么做,无非为了稳住朝野局势而已。这一回朝廷丢的脸已经够大了,要是再不依不饶地想做弥补,那无异于就是自打嘴巴,这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怎都不能答应的。
所以惩处一批人,表明一下立场,朝廷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此事的影响彻底压下,等着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于冤死的那些,真就只能算是白死了。
孙璧和李凌是最明白这一点的人,所以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沉了张脸慢慢喝酒。他们一个是无权无爵的皇子,一个是无官一身轻的书生,就算有心,也没能力改变什么了。
所以在一阵沉默后,孙璧敬了李凌一杯:“温衷,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凌苦笑着喝了杯酒:“打算?既然当不好官,那我就当我的商人去。反正这几年里我与人合作的纵横书局等产业也发展得不错,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生意做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