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江南最好的时节。
去年的那场变乱兵灾早成过去,百姓又已重新安居乐业。田间地头,随处可见正在辛勤播种的农人,城镇之中也是一派生机勃勃,工匠在忙着做工,商人小贩在吆喝着自家货物,而街巷之上,更是能看到不少闲逛的游人,随着一些吆喝而驻足观瞧,或是拿钱买下一些心仪的商品。
这其中,最惹人眼球的,当数那些沿街叫卖,向往来之人兜售一份报纸的闲汉孩童了,他们一个个扯开了嗓子,把报上的内容连着叫卖一同唱了出来:“各位瞧一瞧看一看嘿,新出的纵横报啊……这儿有今年以来江南各地的大事小情了嘿,还有京城之中的种种趣闻啊……那包青天是怎么断的杀妻灭子的丧心大案,这朝廷上又有何远见卓识。您不用费心费力跟人打听,只要瞧了我这纵横报,就能把这一切都了如指掌了哇……”
这等与众不同的叫卖报纸的吆喝声刚出来时确实曾让不少扬州城内的百姓争相围睹,但在这一个月后,大家也就有些习惯了,虽然依旧惹得众人侧目,但终究再没有议论纷纷。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受其吸引,不住上前掏出几文铜钱,买上一份新出街的报纸观看起来。本来嘛,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何况这报纸是个新鲜事物又不贵,再加上江南之地文风比之京城更盛,买报看报之人自然也更多了。
于是这份今日一早才新出来的纵横报不到中午,新印的两三万份报纸就被席卷一空,众闲汉人等更喜滋滋地往回赶,交了钱后便能领上一份不菲的工钱,这可比寻常帮闲做工时可要好赚太多了。
至于纵横书局这边,到今日为止只能算是拉个收支平衡了,不过这里头的掌柜伙计却都颇为淡定,因为那几位东家早给他们通了消息了,至少两三月内他们是没想要通过报纸赚钱的,怎也得等到纵横报名气彻底打开,才好通过其他办法把花出去的银子给翻了倍的赚回来。
当然,对此一说法,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信的,比如得家主之命来此查账的谢财,便在查看过上月的账册后,忧心忡忡地赶了回去,然后报到了谢文彬这儿:“老爷,这书局的买卖到今日也未见起色啊,是不是有那些地方不对?”
谢文彬听了这话却不以为意:“你只管对账便是,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可是老爷,想当初咱们可是拿出了一大笔银子入的书局的股啊,这位李知府当真靠得住吗?”谢财也是个死心眼的,又对本家忠心一片,这时便壮起胆子又加了句。
谢文彬瞥了他一眼:“此事家主自有主张,休要啰噪。”
眼见主子脸色都有些阴沉了下来,谢财才不敢再说什么,唯唯称是后,便退出门去,结果正见一名下人同样脚步匆匆地奔了进来:“老爷,有金陵的急信。”说着,便把书信呈递了过去。
谢文彬不以为意地接过打开,只扫了一眼,脸色又是一变,当即放下了手中书卷,腾地起身,便往外去。此等大事,他可得即刻让兄长知道啊。
片刻后,信已落到了谢文若的手里,在看完书信内容后,他的神情也变得极其凝重:“好快啊,这才不过几月时间,就把个封疆大吏,江南巡抚给撤换了?看来这次朝廷上倒闻之人可是花了大力气了。”
信的内容对江南来说可是极其严重,就在数日前,京城有钦差直入金陵,下旨意免去了闻铭江南巡抚一职,着其在半月内入京,听候下一步的发落。
虽然闻铭之前提出的重编民册的政策不得谢家之心,可当知道他居然落得如此结果后,谢文若还是感慨不已,连声叹息:“可惜了。闻铭他是个好官,有才学,也有操守,虽然为人操切刚愎了些,但对我江南来说,也是少有的好官了。
“奈何啊,一步错,便再无弥补的可能。他得罪太多人了,即便我们无心与之为敌,这朝野之间,也有的是不想让他胡来之人。这样,你去准备些礼物,尽快送去金陵,就算是我谢家对他的最后一点心意吧。”
“是,我待会儿就去办。”谢文彬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才又道,“那个家主,李知府那里可需要通知一声吗?听说前段时日他与闻巡抚走得可是很近,而且重编民册一事,他也挺上心的……”
“这也是个好官,有他任知府,是我扬州之福。就跟他说一声吧,再提醒他一句,不要因此乱了阵脚,胡乱为人开脱说话,不然后果难料。”谢文若说了一句,摆摆手,示意自己兄弟这就去把事情给安排了。
谢文彬不敢怠慢,当即就命人去给府衙送信,然后再亲自去了自家的库房里,挑了几件适合的书画文玩什么的,打算送去金陵,为巡抚大人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