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泉洼、七里铺、临浦浜、孙家井、定荡畈……三乡两镇因这一场泄洪之举而毁于一旦,其中七千八百二十三个居民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在李莫云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县城。
当李凌得知是这么一个情况后,神色更是显得凝重万分,这些百姓都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而他并不想让他们真成为无有着落的灾民。所以在迅速把那碗面吃了后,没有作任何耽搁,他便与李莫云一道出了后衙,召集衙门里的其他人等,略作商议,便再往城门外赶去。
因为怕这许多人进城后闹出乱子来,李莫云他们并没有放任何一人入城,而是让万申吉和温轩在外守着,等候县令大人来做决断。同时,县城的守备力量也被全数调集,齐聚东门这边,以防流民突然冲击。
当李凌匆匆赶到时,眼前就是这一副剑拔弩张,略带紧张的氛围。城门上下,上百差役兵丁都是剑出鞘,弓上弦,死盯城外密密麻麻的人群。而城外那些人,有部分青壮男子正满脸愤慨地诉说着什么,他们身后,那些妇孺老人则瑟缩着,茫然而又无助,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正苦口婆心劝慰众人的温县丞在听报李县令到来后,可算是松了口气,他都说得口干舌燥了,外头的那些流民还是强硬说要入城。可这等决定他可不敢做,只能让人赶紧去请示李县令,现在正主到了,他便可退到一旁。
李凌大步上前,没急着与温县丞作交流,便先把手一挥:“把弓弩刀剑都给我收起来!”
见县令大人一来就下这么道命令,众差吏不禁有些含糊:“大人,可是这外头……”
“他们又不是敌人,都是本县治下的百姓,更是我全县的恩人,岂会干出威胁县城的事情来?”李凌大声呵斥,再度下令,“把兵器都给我收了!”
县尊大人的命令众人不敢违背,只能在答应后,收拢兵器,退到一旁。而李凌则在此时更往前走,都走到城门口了,还不见停步的,这让温轩都感到一阵担忧,想要劝说,又不知该如何说话才好。
别说是他了,外头那些叫嚷着想要进城的青壮们也有些意外,看着一身官服的县令大人走上来,一个个手足无措,都不知该不该跪地行礼。而李凌就在他们的一阵犹豫间来到近前,然后肃然地就先弯腰团团行了一礼:“李凌在此先谢过各位对县城的牺牲和付出了……”
这下终于让众人震惊地回过神来,附近几人连忙就跪了下去:“大人千万不要这样,小人们可担当不起啊……”然后又引得一大片人先后跪倒,最后几千人竟同时拜倒,倒也颇为壮观。
城内上下众人则都看得有些傻眼了,温轩则满是钦佩地看向前方的上司,这胆魄,这判断,自己与之一比真就差得太多了。
李凌没有太多犹豫,赶紧上前一步,就把当先两三人给搀扶了起来:“不必如此,乡亲们不必如此。本官向你们行礼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你们的牺牲,挽救了我县城数万百姓,还有其他各乡镇的人,你们都是英雄,本官是在向英雄致敬!”
这几句话更是说得众人心里一阵激动,因为这是前所未有的赞誉。英雄,这离普通人实在太远,现在居然由县令大人如此说他们,如此向他们致敬行礼,哪一个能不受感染呢?
“各位都先起来吧,且听本官说话。”李凌又大声喝道,试图让城外所有人都能听清自己的话语,“本官知道,这次因为水灾泄洪,让你们的家园彻底被毁,你们都已无家可归,情况很是不妙。本官作为华亭县令心下有愧,先向你们致歉了,要不是我不够仔细,让贼人有机可趁,也不会让你们做出如此牺牲!”说完,他再度弯腰下拜,态度当真是极度诚恳,让本来还带着怨怒之气的许多村人都平息了怒火。
“大人,不必如此,我们只是……只是想问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们今后该怎么过活?”终于有带头之人大声说出了自家诉求,尤其是后一个问题,更是所有人都最在意的。
李凌面对几千人满含期望目光的注视,神色也变得越发凝重,点点头,说道:“本官确实该给各位一个说法,昨日事发突然,救险如救火,所以我手下之人行事可能就急迫了些,现在是该说明一切了。
“就在前日里,本县有罗天教逆贼人等欲掘开河堤,放水灌入县城,毁我华亭一切。此事虽然被本官及时悉破,奈何还是让他们抢先了一步,使得堤坝受损。当时情况紧急,若不赶紧泄洪自救,只怕不光县城不保,就连附近十多处乡镇也必然受到波及,就是你们所在各地,情况也不会乐观。正因如此,本官才会一力主张分洪下泄,将河水灌入下游你们各地所在,以牺牲你们的家园来保住我华亭绝大多数地方不被水淹。
“本官知道,如此一来,却让你们受了最大的伤害,是本官之过。”李凌说着,再度行礼,而这一回,已经明白事情因果的众百姓却不再回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话,因为后面才是关键,他准备如何安置大家。
李凌也没有让他们多等,当即又道:“本官知道你们现在已不知如何是好,既然决定是本官所下,你们自然由本官来作安排。你们不必慌张,我不会让你们成为流民的,就把你们安顿在县城这边,等到什么时候洪水退去,县衙更会派出人手,和你们一起重建家园,你们的损失,朝廷也会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