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姚平仲在拜会得萧唐,躬身施礼,既然已经做出了抉择,姚平仲也很清楚自己也唯有追溯萧唐到底,既不必因朝廷的掣肘约束而落得如义父姚古一般的下场,更不至就此逃遁避世,而仍能凭着自己厮杀征战的本事拼个功成名就。
然而向萧唐开诚布公过后,姚平仲迟疑片刻,仍不禁问道:“小种相公可还安好?”
萧唐情知姚平仲从西军中意气风发的少壮派大将,再到颓然出逃避世如此巨大反差的生平事迹,大概能够体会他此时的心思。因刚极易折,折曾气馁沮丧而萌生出隐居的心思,可多少年来戎马倥偬的峥嵘岁月,但凡还有选择的余地,谁又肯就此舍却毕生所学与历经杀伐争来的威望声名?
而燕云战事、金军入寇过后,姚平仲在军事决策上的确几次与老、小种经略相公发生分歧,并开始表达出较为明显的反对态度。可是西陲边庭将门诸多门阀派系本来就是代表着西军的同时,内部彼此相互也有各自利害关系的群体,种家将门与三原姚氏之间世代身为镇守边庭的袍泽同僚,彼此却也隐隐成抗争之势的复杂关系一两句话自也无法能说得分明。无论是姚平仲还是他义父姚古,虽然在老种一度致仕后已有与种氏隐隐对立的态度,然金军外寇当前,三原姚家也并非刻意要设计害死险些阵亡于杀熊岭的种师中。
听姚平仲言语中似也带着愧疚之意,萧唐遂也暗付道他:“小种相公毕竟年迈,拼得力竭伤重而昏迷不醒,所幸保住了性命只是因驰援太原战事不力而兵败于杀熊岭,朝廷追究降罪,撤除小种相公统军职事,若是久留他于我军中怕是反倒更要遭朝廷猜忌,是以我也已遣一拨兵马护送小种相公往南至宋廷官军把守的去处休养凋歇。”
姚平仲见说沉默片刻,旋即怅然一笑,叹道:“当初以为老种相公致使归隐,西军中也终到了我姚家得势的时日如今不止我姚家将门家道中落,虽当初尚论兵事时各执一词,而末将自知老、小种经略相公为抵御金贼铺谋策划殚思极虑,忠心不负国家,却也只得吃冤屈沉
朝廷又何止是对萧任侠所部兵马仍须提防戒备?当初有童贯那阉贼奸厮排斥异己觊觎西军大权,如今险恶时节朝廷亦屡番干涉前阵兵事,哼!腐儒文官颠倒着碍手坏事,呱噪催逼得诸路军将不得见机应对敌军,沙场上须不是那厮们冒死拼命,挑疵治罪却狠辣得紧。遮莫心存忌惮,却不也是要趁机打压世代于边庭自成派系的西军诸部?”
姚平仲倒是与萧唐掏心窝子,对朝廷如此忿言,看来对宋廷的忠心早已是大打折扣了。这倒也是,本来他这个西军将门的后起之秀早在边庭成名时岳飞、韩世忠、吴玠等名将要么还只做个大头兵,甚至还尚没有任何军中资历可言,其他于抗金时节涌现出来的军将恐怕也都尚未得福荫领受个官阶军职时,他便已被赞作为西军小太尉而与童贯当面叫板了,但是按他本来的念头打算撂挑子不干,而且一口气逃出七百五十里去,就是不愿在被宋廷寻觅得见,足见姚平仲当时不止是颓丧气馁,也早对朝廷忿懑极深。
比起初见时倨傲摆谱的架势,姚平仲投拜至萧唐麾下倒已是沉稳内敛得多。而傅选、孟德、刘泽、焦文通四员头领先前便早与萧唐共聚大义,彼此早已十分熟络,只是平素大多以飞鸽传书互通声息,厮见的机缘不多,如今大胜过后得以重新相聚,自也更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