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那店家掌柜又觑见吕方与郭盛等人,立刻又化作副笑脸,说道:“众位客官,可是要歇脚?本家有好酒、好肉,且里面请!”
吕方与郭盛相互使了个眼色,旋即吕方又对那店家说道:“本打算在此间寻买些酒肉吃,只是再一合计遮莫要误了脚程,也只得尽快上路,店家见谅则个。”
吕方向那店家说罢,眼见蔡京那一行人又行车上路,遂与郭盛二人又翻身上马,引着随从不紧不慢,驱骑似是跟随着蔡京的车仗而去。而此间酒店掌柜自也是个识得眉眼高低的,想来这一伙人方才听闻出了酒店的是遭贬黜途径此处的蔡京,要跟踪摸上去想必也定要寻那厮晦气。此处酒家做正经行当,虽然蔡京倒台的消息传来,又亲眼觑得这个穷奢极欲,屡番施政多有百姓遭殃的奸臣亲至,不肯卖他酒食而出一口恶气倒是敢的,的确也不敢触犯王法打杀了那遭流放的朝臣,眼见吕方、郭盛这伙似是常打熬武艺的武人,他们要打算如何炮制蔡京,却不也是乐见其成?
那掌柜遂揣着明白装糊涂,在吕方、郭盛二人率随从又往蔡京车仗那边跟踪过去时,他口中还嘟囔了句:“好汉,若是寻那老贼晦气的,可莫要轻饶了那厮。”遂又转身踅将回自家酒店去了
此时厢车之内的蔡京喟然一叹,又哀声念道:“京失民心,何至于此?”
如今只剩下膝下七子蔡脩留在身边陪伴,至于因争权夺势而父子反目的长子蔡攸现在也被继位的官家贬为太中大夫,贬往万安军安置,而三字蔡翛、四子蔡绦恐怕也要被朝廷清算,当年于朝廷之中根深蒂固,党羽众多的蔡党一派,现在却是树倒猢狲散,仍追随于蔡京身边的,也仅有蔡府内区区几个小吏。
曾经地位尊崇的朝中太师国相,这一路下来却似是丧家之犬。途径之处百姓但凡听说是早罢黜的蔡京路过吃住,大多皆不肯做他的生意。这一路上遭到百姓的围观诟骂,蔡京也已经历过数次。倒台失势,蔡京也只得认了,早在太子赵桓继位之前,官家赵佶便教童贯前去命蔡京上章辞官,以往时常也属政治盟友关系的童贯似乎也认准了他这次也再无法似以往那般东山再起,态度漠然置之,而蔡京也能料到如今的童贯恐怕也是自身难保。
毕竟如今是新帝继位,朝中浑然没有料到金军竟悍然南侵的紧要时候,朝廷先前自欺欺人鼓吹复燕云的不世之功,如今却要清算旧臣,而第一个要治的便是自己。
蔡京只是浑然没有料到自己在民间的名声竟早已是臭不可闻,若不是几天下来饥乏难耐,以他这等穷奢极欲惯了的朝廷要臣又怎肯屈尊至官道旁恁般下贱粗鄙的酒店歇食?可却是与前几日的经历更为不堪,好歹先前途径几处客栈酒家,自己就算能拿得出重金打赏,有些店家就算有心招待却也怕引犯众怒。然而官道旁那处偏僻酒肆的店家更是可恶,轰瘟神也似的将自己轰出酒店,蔡京虽然忿恼怫然,可却又能如何?
低贱小民、泥腿匹夫,又如何晓得老夫一生为国苦心操劳?当真是听风便是雨的刁民,老夫若还掌得些权柄,这些贱厮又如何敢恁的冲撞老夫蔡京心中正忿恨,也正有些自我安慰的念叨时,却蓦的听得车外一声呼哨声起,旋即又有人大声笑道:“当年虽在对影山落草一时,可却未做成甚么剪径的没本买卖。而后追随哥哥专要替天行道,也从不取寻常行商百姓车仗,可是今天这桩打劫的营生,咱们兄弟两个无论如何也要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