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定国看到,在南北两处堡墙位置,被以骤然炸塌了两个宽达5米的豁口时,他的心头,忽地一阵空白。这拼死守卫的内城城墙,最终还是被清军不惜代价地炸开了两个巨大的缺口,导致李定国预想的,狙击清军的蚁附攻城计划,完全地成了泡影。现在的内城守卫,已然到了十分严峻的时刻。怎么办?现在城墙已然出现在巨大的豁口,自已想要再挡住清军的进攻,其困难程度,将呈几何级递增。而且,现在唐军总共只有不到七千的兵马,基本都是远程兵力与辅助兵力,想凭这样的一点兵力,来对付城外多达八万余人久经战阵嗜血凶悍的清军,想守住这已被打出巨大豁口的内城城墙,不让清军突入城中,其难度几乎难以想象,称之为地狱级也不为过。只是,现在的李定国,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他略一思考,便迅速下令道:“传我军令,全军速速退下城去,于缺口处架起路障堵住缺口,就地组织防卫。弩兵在前,辅兵在后,务必不得让敌军进入内城!”“得令!“李定国的命令方下,他立刻看到,剩余的清军车,全部被清军丢弃,那些手持发掘工具的清军,正以最快的速度撤退而去。而在城墙之外,李定国又可远远看到,有浩荡到近乎无边无尽的清军兵马,以铺天盖地之势,正快速冲往南北两处城墙豁口,清军这股猖狂的气势,好象是无边无尽的汹涌海浪,要把这小小的海参崴堡内城,一口吞掉一般。海参崴堡内城的情势,可谓危险至极。利用清军正冲过来这段时间,唐军紧急做了一番防御准备。他们将那垮塌的碎石砖块,紧急累叠在豁口处,一边尽把内城中的所有重物,都填堵在豁口的后面。尽管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紧急布防,很可能意义十分有限,但在现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能抵挡一时便是一时,又如何能考虑太多,毕竟这样的方法,可谓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而很快,李定国又远远地看到,原本驻在城外的皇太极,连同那金黄色的御辇,竟被一众白摆牙喇兵,给一同抬上了西面城墙。这清朝皇帝,就这样端坐在城墙上,借着城墙的高度,远远地观看清军大举进攻海参崴堡内城。李定国迅速地想到,皇太极此举,必定是以御驾亲临之势,大大激励正在大举攻城的清军兵马士气,使得这些家伙能在自已眼皮底下,更加卖命地攻城。毕竟,有皇帝亲自督阵,还能有比这更有效的监阵举措吗?他的做法,很快收到了良好的效果。那些正大举向内城进攻的清军,见到大清的皇帝都亲自坐在城头,以一种十分接近的俯视态度来督战,顿时更是倍觉鼓舞,人人愈发勇气百倍,他们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嗥叫,纷纷加快步伐,向这内城缺口猛冲而来。而清军的统军主将,那一脸得意之色的多尔衮,见到自家军兵气势这般昂扬,心下可谓快意非常,他大声道:“儿郎们!让我们速速攻入城去,去把那些该死的唐军全部杀光!本王告诉各位,但有先入城者,可得首功!现在连皇上也在城头督战,各位如何可不奋勇向前,夺取功名富贵乎,还望各位奋力取之!”有了统军将领的大力鼓动,四下攻城的清军更加倍受激励,奋勇异常,很多人一脸激动得通红,双眼中闪如贪恶野狼般的神色。他们有如一群疯狂的野兽,卷起一路狂飚,向海参崴的内城豁口处,发动了惊涛骇浪般的攻势。见到四下而来的攻城清军,有如潮水一般涌来之时,副将祖宽咬着牙,沉声喝令道:“清虏已来攻城了,全体弩兵注意,预备!”一架架神机弩,被唐军弩手稳稳地端在手中,吱吱的拉弦声此起彼伏,在临时建起的挡墙之后,大批的弩手们沉着应战,纷纷瞄准了各自要射杀的对象。在等待着清军冲到攻击距离时,唐军弩手哨长谭三狗,却是一口又一口地吞着唾沫,双腿竟还微微地打着哆嗦。他的脸色,虽努力保持平静,但满脸的肌肉,却在不停地颤抖。一个声音,有如魔音穿脑般,不停地闪现在他头颅中:“谭三狗,这清军如此势大,我军城防已破,兵微将寡,这海参崴堡内城,真的还能守住吗?”只不过,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大声驳斥他:“混帐!你身为军人,战死沙场,自是本份,又如何这般贪生怕死,未战先怯!你身为弩兵哨长,不能身先士卒,反而犹豫畏敌,岂不是大大的羞耻?连整个南洋都征战遍了,如此可在这里对这些野兽一般的清军屈膝乎?为了唐军的尊严与荣耀,你纵然拼却一死,又有何惜哉!”想到这里,谭三狗心里狠狠地啐骂了自已一句,随即手端弩箭,愈发专注地瞄准。在清军冲到离自已有一百二十步的距离时,祖宽已然按捺不住,大喊了一声:“放!”按说,弩箭的最佳攻击距离,是在六十步左右,现在近两倍距离时,祖宽就下令打放,其原因,一是看到清军来得十分密集,十分有利于远程射击,二来也是心下莫名恐惧,想到能提前射击的话,能多杀死杀伤一些敌军也好。祖宽话音刚落,连绵的弩箭打放声,立刻四下响起。“嗖嗖嗖嗖!……”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神机弩上击发,在这个天气昏蒙的下午,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有如死神手中放出一群群飞蝗,它们嗡嗡叫地疾速飞翔着,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立刻,多达一万余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猛冲而来,看似没有任何防备的清军,呼啸着激射而去。“噗噗噗……”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被唐军这些淬过了剧毒的弩箭射中,自是必死无疑,这些浸过见血封喉毒素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剧毒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而让李定国与祖宽皆感觉揪心的是,在这凌厉一击之下,清军的死伤人数却是有限,大概只有五六百人,丧命在激射而去的弩箭之下,远远地没有自已预料般多。这是因为,一则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弩箭沿途被凛冽的寒风吹歪的线路,导致攻击威力大减。二则是,那些汹涌攻来的清军,他们似乎早已料到守城的唐军会来这一手一般,最前排的清军,纷纷拿着盾牌摭掩,一根根激发而出的弩箭,大部分夺夺地射在清军盾牌上,故无法对这些冲阵的清军,造成致命的伤害。而清军为了争取尽快拿下这海参崴堡内城,那些中了弩箭倒地的清军士兵,根本没有人停下施救,已然陷入了疯狂状态的清军,把他们的尸体和尚未死透的清军活活地踩扁,然后继续向内城的豁口狂冲而去。见清军损失有限,又见他们有如丧失了理智一般继续疯狂攻来,副将祖宽心下亦是惊惧,他狠狠地咬了咬牙,骂了一句极其难听的脏话,然后扭过头来,对一众正在不停装填新弩箭的唐军弩兵大喝道:“入他娘的,速速准备好,不要停,继续射!”在清军冲到离内城城墙约八十步的距离时,祖宽又是一声暴喝:“放!”“嗖嗖嗖嗖!……”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向越来越近的清军军兵激射而去。“噗噗噗……”又是惨叫声连绵而起,疯狂涌来的清军军兵,被这一轮弩兵齐射,又至少射死了七八百人。不料,这些进攻的清军,离内城越近时,就越有一种疯狂到竭斯底里的状态,他们一边用盾牌摭挡着唐军激射而来的弩箭,一边并不稍停进攻的脚步,依然吼叫着向前猛冲而去。见到清军的进攻势头,竟如此凶猛难遏,李定国心下极其纠结而紧张。怎么办?清军进攻的势头如此凶猛,如果自已不能及时采取措施的话,李定国可以肯定,在如此敌众我寡,城防已破又外无援军的情况下,这内城被清军夺占,全体守军就此覆灭,只怕只会是时间问题罢了。心下极度彷徨迷茫的李定国,这时复遥遥看到,远处的西门城墙上,那皇太极那金黄色的龙旗大纛,正在高高插在城头之上。更可隐隐看到,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胖子,端坐在虎头椅上,他的上头,一顶金黄色的绫罗盖伞,正在迎风飘扬。李定国可以想见,现在端坐城头观看战局的皇太极,心头该是怎么样的得意。是啊,唐军已然技穷,自已的军队势气又这般旺盛,这海参崴内城,几乎是一个被三个指头捏定的螺蛳一般,已是毫无问题须臾可下,见到这样情况几乎一边倒的状态,他如何能不得意。李定国久久地凝视着端坐在西面城墙上的皇太极,仿佛能在心中看到,皇太极那满是喜悦的大饼脸。“李定国,你这厮不识抬举,非要与我军对抗到底,现在这般局面,真真咎于自取。这下,朕就要让你好好尝尝我军的铁拳,是何滋味!”心中的皇太极,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对李定国厉声喝道。李定国的心下,忽然涌起难以名状的痛苦。虽然自已从不怕死,但真要面对这无可摆脱的必死之局,他的心下,还是有如刀割一般地痛疼。要知道,这些犹然血战的唐军兄弟,跟随自已征战了整个南洋,从台湾一直打到澳洲,可谓功绩显赫战功累累。只是,这样一支南征北战的英雄部队,真的要在这极北酷寒之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就这样彻底走向消亡了么?不,不要!李定国钢牙紧咬,格格作响,他的心下,可以说,是有一万个不甘。只是,现在的自已,还能有什么办法么?李定国久久地凝视着西面城墙上的皇太极,而就在这时,他的心头,忽地有如电光火石一般,涌起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擒贼先擒王!如果能把鞑酋皇太极给干掉,或是让其身受重伤,那么,在皇帝受到重大伤害的情况下,清军必定会混乱而崩溃吧。这个看似天方夜谭般的想法,在李定国脑海中,却迅速地变成一个具体的可执行计划。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李定国有一条可以直通到西面城墙马面处的密道。这条密道,便是上次唐军突袭队潜出城去,用手掷雷炸毁了清军30门红夷大炮的关键通道。最为根本的是,这条通道,因为唐军突袭队全体人员皆已牺牲,故清军并不知道其具体方位,一直未加以破坏,因此,现在这条通道,自已却正好可以再度大加利用。在李定国看来,这条通道,可谓真正意义上的生命通道。在拯救过自已一次后,还要再给自已一次求生的机会。而李定国心下所定的计划便是,要和上次一样,挑选出数名精干辅兵,带上足够的手掷雷,来到西面城墙马面之处,就在城墙里面,掏空内层夯土,堆放集束手掷雷,然后统一引爆,把西门城墙炸塌一大段,从而让皇太极或当场炸死,或从城墙上掉下来摔死。只要能把皇太极给干掉,李定国可以确信,清军必定大乱,从而不战自溃,而唐军将极可能在内城陷落前的艰难一刻,险之又险地将清军赶跑,最终让这内城得以保全。这是一个十分艰难,又十分必要的计划。李定国已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的余地。他扫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清军,嘴中清晰而严厉地对数名辅兵头目大声喝令道:“传本将之令,速速挑选数名精干辅兵,潜入西面城墙处,用集束手掷雷,将西门城墙炸塌,将那鞑酋皇太极,给我活活炸死!”“是,在下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