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县长,国家的宏观经济政策这两年趋向从紧,但是像望海县这样的经济塌陷区的发展,省里还是比较支持的。”因为马上就要离开靖城,徐盛教并没有说太多的题外话,很快进入正题,“当然,我所说的省里的支持主要还是政策上的支持,在目前的经济大形势下,基础建设项目、银行信贷、物资供应都会趋紧,地区间的竞争也会比较激烈,不知道在这一点上,你们望海县有没有什么考虑?”
徐盛教看着包飞扬,与其他人都以为涂小明是真正的主导人物不同,徐盛教知道涂小明过去的情况,并不认为刚刚从病痛中走出来的涂小明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资源和格局,反倒是包飞扬的身上有很多东西他还看不清楚,尤其是在西北政局当中,包飞扬推进的能源体制改革实际上是副书记龙林桂主导的,而包飞扬本人却和省委书记涂延安、省长田刚强关系密切。结合着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故而徐盛教认为,在包飞扬和涂晓明两个人的关系中,包飞扬反而应该占据着主导地位。
包飞扬想了一想,这才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国的宏观经济前两年有些过热,增长速度过快,导致库存增加与通货膨胀高企,高增长从来不是问题,局部过快才会导致积压,短缺才会导致价格上涨。我相信这种趋势很快就能够得到有效的控制,而控制的结果必然导致增长放慢,如果经济不能实现软着陆,对于国内经济的损害将会非常严重。
“当前一些行业的库存积压严重,但有些行业的物资还是短缺的,比如造纸行业。我们每年还需要从外国进口几千吨纸品,尤其是高档纸品,更是大部分依赖进口;而造纸所需要的化学助剂。也有一半依赖进口,望海县的苇纸一体化项目针对的就是这种短缺。因此与国家的宏观政策并不冲突。
“甚至我认为,要实现软着陆,在控制过剩领域的投资与产能的同时,就必须增加短缺产业的投资,因为一切调控手段要见效都有一个周期,当经济增长速度放缓以后,有很多问题都会暴露出来,如果不早作准备。届时我们就会陷入低增长的通缩困境当中。”
说到后面,包飞扬表情认真而又严肃。
这样的理论在京城的时候,包飞扬也向赵老与赵根正解说过,在他的记忆当中,一九九二年、一九九三年是这一个增长周期的顶峰,经济过热,全国国民生产总值年增长率高达百分之十四,去年国民生产总值增速略微下降,但还是有百分之十三。
就像包飞扬说的那样,经济增长快本身并不是问题。但是经济增长过度依赖投资的增加,又会带来物资消耗的增加。而且商品的增长与消耗的增长可能并不对应,这就会带来两个后果:货币供应增加。而同时消费的商品短缺,于是就造成物价飞涨。
比如机械制造投资过热,机械产品库存增加,对于钢铁的消耗就会剧增,但是钢铁的生产能力却没有得到同步增长,于是就会造成钢铁价格的飞涨,钢铁价格的上涨,又必然会导致下游产业的商品价格上涨,进而造成全社会商品价格上涨。
一九九二和一九九三年。pi指数达到百分之十四,去年更是高达百分之二十四。尤其是日用品、农副产品的价格飞涨,局部甚至出现大面积的抢购。货币出现大幅度贬值。存款利率高达百分之十几,甚至出现保值储蓄,可见通胀的厉害程度。
今年以来,这种趋势虽然得到初步的控制,但是在抑制经济过热的同时,避免经济低速增长带来的问题,已经成为有识之士在考虑的问题,而中央也提出了要实现经济软着陆。
虽然日后主流的观点认为华夏政府顺利实现了软着陆,没有陷入过热、过冷的周期循环,但是从一九九七到一九九九年,全国经济还是出现一定程度的通缩,尤其是一九九八、一九九九两年的经济增长率仅仅只有百分之七点几。反应在现实层面上,就是大量库存积压,商品卖不出去,工人下岗,人们不敢花钱,那几年的日子异常难过。
经济增长速度的大起大落,对于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伤害非常大,高速增长的时候,大家都来投资,重复建设,导致库存积压,商品卖不出去,很多企业就会因此而资金断裂,陷入经营困境甚至破产倒闭。
而国内经济的大起大落还存在经济结构不合理、国有企业经营困难、三角债等等问题,每一次爆发都尤其猛烈。
作为过来人,包飞扬对此有着切肤之痛,此时回答起来,自然是言之有物,给人以一言中的的感觉。
徐盛教点了点头,进行结构性调整是当前经济界的共识,难得包飞扬说得如此清晰和具体。
他说道:“控制投资规模,尤其是控制过热行业的投资与重复建设,这是省里既定的政策,但是你要知道,省里的决策到了基层的执行效率如何,这是一个大问题。具体到靖城市,很多事情,省里都不会直接干涉,但是地方有地方的考虑,官员有官员自己的考虑,最后执行起来难免会走样,我希望你们望海能够走稳、走好的同时,还能够走快。”
包飞扬看了看徐盛教,这位年近六十的常务副省长似乎在向他提醒什么,华夏的政治经济管理更多体现的是自上而下的意志,缺少自下而上的制约,因此很容易出现一哄而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