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下课的钟声回荡在校园里,某教室内,结束讲课的博士徐文远却没急着离开,面对围上来的学生们,耐心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
徐文远精通《左传》,该书共三十五卷,是儒家经典之一,且为十三经中篇幅最长的著作,学生们学习《左传》,自然会有许多看不懂的地方,这个时候就需要为人师者答疑解惑。
徐文远治学,最反感照本宣科,他觉得为人师者,应该把经典中各卷文章的要点归纳出来,将精华教授给学生,而不是让学生们听得云里雾里,不得要领。
他认为,能提出问题的学生,只要问题不是太肤浅,那么肯定是学生认真思考后才发现的问题,这种时候,只要教师一点拨,对方就会恍然大悟,然后学问就会上一个层次。
课间休息时间二十分钟,徐文远直到快要上课了才结束答疑,收拾书本离开教室。
走在走廊下,他看着屋檐外宛若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看着沿途许多匆忙赶回教室上课的学生,听着响起的上课钟声,情绪被这充满活力的校园所感染。
原本有些萧瑟的背影,在校园里变得高大起来。
太平时节真好,不需要担心兵荒马乱,不需要担心天灾人祸,只要有心,就可以好好求学,不像当年
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徐文远经常想起往事,想起亲朋故旧,然后心中泛起淡淡的伤感,开始对往事唏嘘不已。
他少时家境贫寒,兄长开了个书肆卖书以维持生计,他在帮忙的时候抽空看书,看着看着就开始自学。
有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然后趁着有大儒公开授课,便混入听众之中,想办法向大儒请教。
就这么过了许多年,他的学问越来越渊博,即便后来成为经学大家,但因为自己求学的经历,从来不会将提问的学生拒之门外。
现在,天下太平,朝廷大兴学政,学子的求学条件和当年比可是天壤之别,朝廷又兴科举,以考试选拔人才,天下学子寒窗苦读,为了功名而努力着。
时代真的变了。
但是,家国同构、忠孝一体,是不应该变的。
徐文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助理已经开好“暖气”,所以房间里温暖如春,他坐在高脚坐具——椅子上,将书本放好,接过助理拿来的报纸,认真看起来。
国子监为每一位博士和助教都订了报纸,这是今日的早报,送报人一大早就把报纸送到国子监,徐文远到国子监准备上课时,这报纸就放在办公桌上。
但是他觉得上课最重要,不想分心,所以直到下课回到办公室,才看起这份早已送到的早报。
前不久,他在报纸上发表署名文章,以《民律出,忠孝亡》为题,针对朝廷如今正在修订的《明德律》分篇《民律》,发表自己的反对意见。
他认为家(家族)是国的基础,同居共财才是维系家(家族)的正确做法,祖父母、父母在,子孙别籍异财是错的,是不孝。
对祖父母、父母不孝的人,不会对君王忠诚。
朝廷若不把《民律》中一些错误的条款删除,就这么推行于世,过于强调“法”而轻视“礼”,必然导致家(家族)瓦解,忠孝也就成了无根之木,随着家的瓦解而烟消云散。
这就是徐文远的观点,一经发表引来各方热议,许多有识之士随后撰文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声援他的主张。
而那些拥护《民律》原稿的人们,这段时间以来仿佛哑巴了一样,连个像样的反驳文章都没有。
当然没有反驳文章,因为徐文远知道自己的论点根本就没人敢正面反驳,“家国同构”可是决不允许任何挑战的信条,谁要驳倒他的论点,就得先把“家国同构”给否定。
然而,谁敢?
哪怕是刘光伯(刘炫)、刘士元(刘焯)都不敢。
他喝了一杯茶,继续翻看报纸,看看今日有没有反驳文章,看着看着,目光一凝。
报纸的一版,刊载了一篇文章,文章的标题是《背影》。
作者未署名,用第一人称“我”,写了这篇文章,而文章的内容,说的是父子关系。
“我”出生在光州,是一名“铁路工程师”,常年奔波于光黄铁路沿线,解决各种技术问题,当然,光黄线现在延长了许多,所以我和同僚们一起忙着修铁路。
我和父亲的关系不是很好,确切的说是和继母的关系很差,所以“别籍异财”,自己和妻儿在外生活,每月将一半的工资汇给父亲,算是尽孝道。
反正我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原因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