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空乌云密布,天地昏暗无光,偏殿里点起了煤气灯,火光飘忽,宛若鬼火般摇曳,在这诡异火光之中,宇文温的面色阴晴不定。
下首,是跪地请罪的英国公杨济。
面前地上,是一张纸。
君臣无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温干咳一声:“起来吧,跪着作甚。”
杨济长跪不起:“微臣管家无方,还请陛下治罪!”
“什么管家无方,谁敢说英国公管家无方?嗯?”
宇文温说着说着,笑起来;“英国公教女有方,远近闻名,所以唐国公遣媒人上门,为次子求亲,正所谓郎才女貌,天作之”
“陛下!微臣不敢!微臣确实事前不知情,所以,此事绝无可能!”
“别,莫要棒打鸳鸯,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这婚事”
宇文温的话再度被杨济打断:“陛下,微臣不敢!”
“啪”的一声,宇文温巴掌拍到面前书案:“放肆!朕说话,你敢插”
“微臣请陛下治罪!”
说话再三被打断的宇文温,瞪着跪地不起的杨济,良久,说:“好啊,你全家去美洲开荒!”
“谢陛下不杀之恩,臣遵”
“嘭”的一声,宇文温一拳将书案捶烂:“想得美!那好地方轮不到你起来说话!”
“臣不敢,臣有罪!”
“抗命不遵是吧?坐起来!”
杨济听着宇文温皮下肉不笑的语调,大汗淋漓,琢磨片刻,硬着头皮起身,然后坐好。
正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杨济怎么都没想到,他女儿杨念云尽然会给自己和全家弄出这么大的祸事。
杨念云是杨济和夫人冼氏所出,明年才刚到嫁人的年纪,冼氏正在为其酝酿婚事,结果有媒人找上门来,说要替唐国公的二郎君向他家求亲。
杨济一听,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会带来何种后果。
唐国公李渊,就是历史上的唐高祖,次子李世民,就是历史上的唐太宗,这位可是能征善战的皇帝,虽然历史已经改变,但当今天子宇文温,可是很清楚李家父子的“能耐”。
说实话,当今天子没有对李家做出“先发制人”的措施,杨济认为是天子的胸襟足够宽阔,但他若是和李家联姻,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因为他和天子一样,是“不正常人”,所以他明知李家父子的“历史”,却要和对方联姻,在天子看来,是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他想造反。
然而并不是。
杨济甚至都不知道唐国公怎么就想到和他联姻,所以今日媒人到府,还没走,他什么都顾不上,让冼氏招呼人,自己立刻入宫,向天子请罪。
果不其然,耳目众多的天子,手中已有了“急报”,知道唐国公府请的媒人,今日到英国公府说媒。
杨济知道天子多疑,却能以理性压制猜忌,但这不代表对方能时刻保持理性,杨济不在乎荣华富贵,却不想让家人受无妄之灾,无论如何,也得赶紧把话讲清楚。
首先,这件事他事前真不知道,也没有任何意愿和唐国公联姻。
其次,不管唐国公基于什么考虑想和他联姻,他都不会答应的。
最后,他愿举家前往澳州或者美洲,甚至海外随便哪个地方,为国戍边,从此再不踏入中原一步。
“想走?没那么容易!”
宇文温哼哼着,一边揉着手,一边数落:“你走了,让朕背黑锅?嗯?”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的英国公,莫名其妙被天子流放到海外?你想让天下人笑话朕昏庸?”
“微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