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港,码头处靠泊着一艘机帆两用火轮船,没有明轮,为螺旋桨推进,船上旗帜招展,彰显着船只的官方身份。
卸任的冯盎,和送行官员们告别,登上火轮船,回看自己任职数年的吕宋城,只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是吕州的首任刺史,也是首任知州,吕宋是在他和佐僚们的努力下,才有了如今生机勃勃的模样。
现在,要走了,心中有些不舍。
但是,冯家的产业在吕宋生根发芽,已经长成了摇钱树,不会随着他的离任而离开。
汽笛声中,火轮船缓缓离开码头,向外海驶去,冯盎走进船内,见着家眷已经各自安顿好,正要回自己的舱室,却见儿子冯智彧在研究舆图,研究去长安要经过那里。
冯盎来了兴致,给儿子指了指此次入京述职的路线。
“从吕宋出发,走外洋航线,经台州北上,入长江,在广陵靠岸,然后换船走通济渠入黄河,到三门峡下游登岸,走陆路去长安。”
冯智彧有疑问:“可是,父亲,火轮船不是已经可以通航三门砥柱之险了么?为何还要转陆路?”
“那是货船可以走,客船不行,毕竟还是有风险,人命关天,再说,从三门峡走陆路去长安,也没多远。”
冯盎点了点舆图上长安的位置,说:“以前,从广陵到长安,骑马走陆路,得一个月,现在,从吕宋去长安,全程大概也是一个月。”
冯智彧闻言心算了几个结果,又有疑问:“骑马赶路,日行一百里,两千里也不过二十日呀?”
“你让你母亲和弟、妹骑马日行一百里、连续赶路二十日?”
“呃是孩儿疏忽了。”
冯盎摸摸儿子的头,笑道:“可是火轮船就不同,可以昼夜兼程赶路,只要航道通畅,日行千里都行,而乘客吃、住自如,不受影响。”
“若不是沿途要加煤、加水、补给物资,以及换乘船只,从吕宋到长安,时间还能再短些。”
冯智彧琢磨着父亲的话,只觉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自从世间有了火轮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对于岭南百姓来说,昔日听起来感觉很遥远的长安,仿佛离自己不是很远,番禹城里越来越多的外地人,让本地人总觉得自己走错地方了。
父亲离开吕州进京述职,顺利的话只要一个月时间,而他从番禹回高凉,因为道路崎岖,加上行李多且带着大量步行的随从,日行四十里,都要走上半个月。
说了一会话,冯盎见儿子老是研究舆图,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这么有闲?不用温习功课?习题集做了么?”
冯智彧听得父亲这么问,苦着脸把舆图收起来,拿出做好的习题给父亲检查。
冯盎有许多儿子,不可能个个得他荫萌,所以儿子们将来想要入仕,基本上都得靠科举,故而冯盎让儿子们在番禹读书,跟在身边的儿子也有先生盯着,要来个“寒窗苦读十余载”,然后“金榜题名”。
而他的外家冼氏,也请了先生建族学,让族中有才华的子弟读书,争取靠科举入仕,泷州陈氏是这样,钦州宁氏也是如此。
短短二十多年时间,岭南和中原的距离大幅“缩短”,长安朝廷对于岭南豪族来说,不再那么陌生,而海贸和科举,让大家看到了延续家族辉煌的希望,对于长安朝廷的向往之心,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这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
冯盎正翻看习题,忽然听得外面喧嚣起来,转出去一看,却见船员和随从们指着南面海域议论纷纷,他让人拿来千里镜,仔细一看,不由得愣住。
外海有两艘模样略微凄凉的五桅海船,在其他船只的护送下,正往吕宋港而来。
之所以说模样凄凉,是因为这两艘船的风帆有明显破损,其中一艘还断了根主桅。
冯盎看到了船只飘扬的旗帜,那旗帜的图案,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