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政事堂里,宇文温及三高官官正听取汇报,做汇报的官员,目前隶属于山东治水使司,奉治水大使、尚书右仆射郑通之命,向天子及政事堂诸公介绍黄河灾情。
黄河汛期洪峰已经入海,这意味着此次汛期接近尾声,从总体而言,中下游地区已经平安,这样的结果,是大家事前没有想到的。
朝廷事前的预计,是下游部分地区开闸泄洪,牺牲小我、保全大我,而黄河沿岸各州郡奋力防汛、抗洪,加上这十来年修筑的河堤及各类水利设施质量不错,才有了抗洪成功的好结果。
但是,洪水过后,防疫、赈灾的工作依旧要做好,虽然黄河水没有肆虐沿岸地区,但频繁降雨依旧造成部分地区内涝,当地河流水位上涨,也造成了一定的人员及财产损失。
灾民需要赈济,而疫病也需要防治。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千百年来无数血泪凝结成的经验教训,所以山东治水使司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督促各地防疫、赈灾,所以此刻身处政事堂的官员,也要向天子和三高官官陈述接下来的防疫工作内容。
宇文温拿着资料,听着讲解,又看向绘着黄河下游地区形势的舆图,陷入沉思。
如果他没有记错,现在的黄河应该处于“安流期”,像今年这种大洪水,出现的几率很低,也就是说,今年黄河爆发大洪水后,很可能往后十几年都不会再有了。
所谓黄河“安流”,指的是黄河在某个特定历史时期的水文现象,那就是自东汉起,到北宋初,长达近八百年的时间里,黄河很“安静”,基本上没有频繁的水患,也没有改道这种大灾难。
黄河就这么“安稳”流淌了八百年。
这个时期的黄河,和宋以后那暴虐的黄河相比,仿佛换了个“河格”一般。
对于黄河在这一时期的“安流”,后世学术界多有论证,宇文温不是水利专家,当然不太清楚具体细节,但得益于发达的传媒,倒是有些肤浅的了解。
从有历史记载即殷商时代起,到秦以前,在这千年时间里,史籍中关于黄河决溢改道的记载很少,这可以认为,在先秦时期,黄河是很“安静”的。
当然,这种“安静”是相对而言,不是说这一时期黄河就没有水灾,相反,在春秋时期黄河下游就改道过。
到了西汉,黄河开始躁动,从史籍记载就能看到西汉时期黄河水患频仍,甚至出现了五次改道。
这一状况,持续到东汉,东汉朝廷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治理黄河,治水专家王景主持这项庞大的工程,指挥数十万人修建各种水利设施,最后终于将躁动不安的黄河“安抚”下来。
这次安抚,让黄河“安静”了近八百年。
虽然这期间,黄河也发过大水,若单纯以频率而言,并不比西汉时期少,但水灾的严重程度却远低于西汉时期。
而且,这八百年中,还包括了南北朝、晚唐藩镇割据的漫长时期,当中原战火纷飞的时候,没有中央朝廷来治理黄河,黄河却还那么“安静”,可见东汉王景治水的功劳有多大。
这一切,到了北宋时戛然而止,那时的黄河,下游部分河段的河床甚至已经高过地面,成为悬河,于是开始不安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