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黄河大堤上火光闪烁,大量点起的火把及篝火照亮了河堤,也照亮了河堤附近的河面,只见混浊的河水已经逼近河堤顶部,而无数青壮此时正拼命用沙袋垒起长墙。
洪峰过境,水位大涨,修好没几年的河堤,成了大家最后的指望,如果挡不住洪水,什么都完了。
村庄、田地、商铺、作坊,都会被洪水一卷而空。
昔日繁华的白马津,此时变成巨大工地,青壮们在官府的组织下,分工协作抗洪抢险,吃住就在河堤边,分成数拨日夜轮值。
熬到现在,只要熬过洪峰,就能保得家乡安全。
本来,官府是要放弃这片地区进行泄洪,待得泄洪闸一开,汹涌而入的河水会把东郡北部淹没,以牺牲局部为代价,保得其他地方平安。
为此,官府已经提前疏散百姓,将老弱妇孺安置在各个避水高地上。
但当洪峰经过上游长垣河段时,白马津河段并没有收到开闸泄洪的命令,于是官府组织青壮继续守在河堤上,为了保护家园,和洪峰做殊死搏斗。
现在,漫长的河堤上多处出现险情,已经有地方出现“管涌”,这是溃堤的前兆,于是锣鼓声急促起来,无数人影涌向各个管涌地段,要把喷水的“泉眼”堵上。
管涌,又称“翻沙鼓水”,是指发大水时,河堤底部土壤被河水渗透,久而久之就如同滤网,使得河水从底部而不是顶部绕过河堤,由河堤后地面喷涌出来。
这种情况,就像打仗时攻城方挖地道绕过城墙进入城内一般。
当管涌发生时,看上去就好像是地上突然冒出一个个泉眼,不停有“泉水”喷涌而出,当然,这种“泉水”可不是清水,而是夹杂着大量泥沙的浑水。
看上去更像是喷沙而不是喷水,所以又称“土沸”或“沙沸”。
如果情况严重,“泉眼”不止一处而是许多个。
若不能及时将管涌处理,那么河堤底部土壤在大水的冲刷下会逐渐流失,形成暗沟,并且越来越宽,等同于掏空了河堤的地基。
于是河堤会溃决形成破口,大量洪水随后涌入,一溃千里。
管涌出现,身处河堤现场的吏员们和将领知道大事不妙,聚集各处管涌地段,声嘶力竭的指挥青壮及士兵抢险,甚至直接加入到抢险队伍中去。
翟让便是其中之一。
和其他同僚一般,翟让在河堤上值守了月余,随着洪峰逼近,这几日他连家都没空回,与青壮们、士兵们住在河堤上,竭尽全力与洪峰搏斗。
眼下,几日没好好睡过觉的翟让,双脚踩在泥泞里,和其他人一起奋力推着满载沙袋(土袋)的小车冲向管涌处。
“镇住”管涌的最好办法,就是将河堤外的“进水口”堵住,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在“出水口”也就是管涌的“泉眼”处做文章。
但不是直接将沙袋投入“泉眼”,而是将泉眼周围用沙袋(土袋)叠砌做成围井,以制止涌水带沙防止险情扩大,这种做法有讲究,唤作“围井法”。
此法第一步,要将拟建围井范围内杂物清除并挖去软泥一两尺,周围用土袋排垒作成围井,围井高度以能使水流出却不挟带过多泥沙为好。
第二步:在管涌口围井内用沙石填塞,如果涌水大而急时,可用块石或砖块填塞,压制水势,然后在井内铺设“过滤层”,以实现“滤沙导水”。
就是在围井里分层铺筑粗沙、小石子和大石子,每层厚度约为一到二尺,如一次铺设未能达到制止涌水带沙,各层可以适当加厚填筑,直至渗水变清为止。
这种“过滤层”作用是让水流走却把水中夹带的大量泥沙“留”在围井里,避免河堤底部的土壤快速流失。
如此做法,比起拿东西硬赌管涌口要好很多,因为当管涌形成时,意味着河堤地基下层开始形成透水层,人们若是堵住一个出口,大量经透水层绕过河堤的洪水,还会从其他地方“冒头”,形成新的管涌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