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分客货两个区域,各自靠泊着许多火轮船,杜淹此时是在货运码头里转悠,一座座蒸汽起重机轰鸣着,不停装卸着货物,他对这嘈杂场景十分适应,和别人的交谈丝毫不受影响。
杜淹因为公务的原因,和渭口港官吏算是熟悉,所以他问问题,别人也愿意回答,不过不该问的问题,杜淹不会问,问了,别人也不会说。
火轮船问世迄今不过数年,但已经深深影响到大家的日常生活,仅就官员而论,大家从长安出发去外地公干、上任,基本上都乘坐过火轮船,
譬如从长安去河东、并朔,以前是从同州——蒲津河段过河,走的是陆路,现在都是在渭口或蒲津坐船,走水路,昼夜兼程,省时省力。
虽然火轮船的毛病是吵,但客船的设计尽可能避免客舱靠近机舱及水轮,所以除非特别挑剔的人,一般都能忍。
随行人员、家眷,所有人的起居都在船上,两三日时间就能抵达目的地,可比骑马赶路要强得多。
通济渠、永济渠的通航,使得火轮船有了更大的用武之地,河北、河南、两淮、江南,天南地北的官民出行,都越来越依赖火轮船,货物输送就更不用说了。
运河加上火轮船,使得关东物资输入关中愈发方便,只是有一处天险作祟,使得黄河中下游河段航运脱节。
那天险就是有中流砥柱之称的砥柱山。
砥柱山河段,水流湍急,行船十分危险,即便有了火轮船,想要通过砥柱之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关中、关东之间的人员、物资往来,要经由水陆转运。
水陆转运终究麻烦,若是没有如鲠在喉的砥柱山,满载物资的火轮船从永济渠、通济渠入黄河后,可以直接抵达渭口、或者前往河东甚至河套地区,反之亦然。
所以,这根鱼刺要怎么拔,引发许多议论。
朝廷有猛炸药,开山劈石异常犀利,如今横贯太行山东西、连接晋阳和邺城的井陉,连接蜀地和关中的蜀道,连接山南荆襄和关中的武关道,都是靠猛炸药才得以拓宽。
又有翻越伏牛山、连接荆襄和洛阳的三鸦道,同样也是靠着猛炸药拓宽、截弯取直。
既然猛炸药这么“猛”,大家都想将砥柱山炸掉,把这根插在黄河河道上的刺拔出来。
杜淹不太懂河道疏浚之事,但他也觉得这砥柱山是该解决了,却有些疑惑:“这是个好主意莫非还有难处?”
“没错,杜兄想来也见过砥柱山,这山屹立河中数千年不倒,可见其质地坚硬。”
那吏员和杜淹很熟,所以相互间称兄道弟:“这质地坚硬,不是说猛炸药炸不开,问题是炸断之后,整座山倒在河里,搞不好就如滚水坝挡在河道上一般。“
“届时水位上涨,沿岸地区受灾不说,日后再想将其炸碎,可山体都倒在河里,又如何炸得了?”
“呃那先把水面上的山体炸碎,将碎石运走,如此一来不就安全许多?”
“说得没错,问题是如何将碎石运走?这炸药一炸,碎石到处乱飞,滚落山脚就直接入河,届时谁也说不准会有多少大块碎石堆积在河中,所以一直都在琢磨应对之策。”
杜淹闻言默默点头,他在南中,参与主持东川铜矿的大开采,自然就要用猛炸药开山修路,以便人员物资进出,炸开的碎石滚落山脚,可以从容处理,但落到河里,就只能祈祷碎石被河水冲走而不是堆积起来。
砥柱之险,如鲠在喉,能解决的人,必然前途大好,但这功劳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在思索,那吏员继续说着:“还有,莫要以为砥柱之险只是那突出水面的山峰,实际上砥柱山周围、河面以下,还有暗礁,与砥柱山一道使得河水形成三股激流,形同三门,构成砥柱之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