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口城,议事厅,辽东道行军总管宇文维翰正与诸将议事,众人围着一张沙盘指指点点,其上代表着敌军的蓝旗,有三分之一已经额外插上白旗。
白旗不代表投降,而是代表爆发瘟疫。
受瘟疫影响的敌军军队,病死的士兵越来越多,其战斗力每日俱下,对于周军来说,要采取何种手段牵制这些军队、让对方想跑却跑不了,是优先考虑的问题。
爆发瘟疫的军营,士气大跌,如果疫情无法控制,正常情况下主将会率兵撤退,很大概率会留下伤兵自生自灭,此即所谓断尾求生。
这种情况不是宇文维翰想看到的,他想尽可能拖,让敌军各部兵马犹犹豫豫,多耗上一段时间,多死一些人。
如此构思没问题,问题在于如何实施,宇文维翰算是想清楚了,敌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也不会真的和猪一样蠢,所以他要让对方“留下来”,就得有个由头。
由头是什么?当然是劝降。
高句丽这边的兵马除非穷途末路,否则不太可能主动投降,所以宇文维翰的劝降对象是靺鞨各部,这些部族依附于高句丽,平日里充当附庸军,意志不是很坚定。
已经有一些靺鞨部落发生瘟疫(天花),想治治不好,想撤却又碍于高句丽那边的态度不敢撤,但真要是病死的人太多,对方首领大概会不顾一切开溜。
如此纠结的处境,宇文维翰表示很理解,所以他分别派出使者,与各部靺鞨首领接触,送好处(主要是粮食),劝对方归顺皇朝。
他让使者带去的好处,不多也不少,正好让对方心动,胃口被吊起来,舍不得撤军,却又难以下决心和高句丽一刀两断,站到皇朝这边来。
于是纠结纠结再纠结,不知不觉就又过了十余日。
患病的人又多了几分。
没错,宇文维翰打的主意就是明面上劝降,实际上是拖时间,让靺鞨各部首领犹犹豫豫之中错失最佳的“止损”时机。
他的想法不错,但实施起来有难度,问题在于“火候”的把握上,使用如此计谋,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未必能把握好分寸。
假劝降,万一真有靺鞨部落要来投奔,那该怎么办?
不接受,别人就知道周军言而无信,以后也不会轻易相信周国的承诺,这对于日后皇朝经略辽东很不利。
又或者某个靺鞨部落首领狡诈异常,不停要好处,如不给就说撑不下去要走,届时己方继续给好处像会上当,但不给的话之前送出去的粮食就浪费了。
算计人,却有可能被人算计,这就是现实。
所以宇文维翰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计谋实际上是在玩火,“小狐狸”道行不够,难当大任。
但“老狐狸”贺若弼却不一样,实施起这种诡计可谓游刃有余。
贺若弼作为行军总管长史,实际上负责主要军务,帮着初次独立领兵出征的皇子宇文维翰打胜仗、立战功,宇文维翰提出一个计谋,贺若弼就在其基础上加以完善。
分别派出使者拉拢各部靺鞨首领的同时,还故意让其他部落首领听到一些风声,然后这些首领之间就会相互猜忌,总担心有人为了投靠周国,趁自己撤退时搞偷袭,以此作为“见面礼”。
各部首领心中对其他人有了猜忌,疑神疑鬼,自然不敢将计就计骗周国的好处。
光这样还不够,还得让高句丽那边听到些许风声却拿不到实证,于是大家相互间猜忌,互相牵制。
正是因为相互牵制,所以靺鞨部落首领不好真的投奔周国,只能静观其变,等候时机,等着等着,患病的人又多了许多。
贺若弼加以完善的计谋,如今实施起来效果还行,那些因为瘟疫而进退两难的靺鞨部落,如今处于很尴尬的境地:高句丽和靺鞨各部联军,已将近大半月时间没有向辽口地区发动像样的进攻。
对方在浪费时间,而己方不能这样,随着新一批援军的抵达,下一阶段的作战行动即将开始。
主帅宇文维翰,此时精神抖擞的规划着作战部署,虽然敌军各部多有疫情,但他可不怕。
宇文维翰和弟弟妹妹们都种了痘,对天花有免疫力,所以即便如今这种战法有玩火自焚的危险,但实际上并不算危险。
宇文维翰玩过火焰,还是跟着父亲一起玩的,各种玩法,玩得很高兴,也很安全,因为他们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防范措施。
所以,现在既然全军将士都种了痘,玩火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