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温不可能用明末的例子来教育儿子,但他要让儿子们都接受“职业培训”,日后无论是谁当了皇帝,都不要“重蹈覆辙”。
“粮草不济,尚可节衣缩食,省一些出来运到前线,可军队若是完了,你要从何处省出一支能打的军队来?”
“不能脑子发热就轻易让大军出击,结果出击之后又心疼粮草消耗,于是逼着将领速胜,这样多半会坏事,你们以后都要记着!”
见着儿子们点头称是,宇文温看向宇文维翰:“第一个问题结束,第二个问题大郎说说,你的答案是什么?”
去年作为观军容使外出“公干”大半年的宇文维翰,见识多了不少,闻言立刻回答:“父亲,草原的威胁自古不断,却又无法根治,孩儿的想法是,既然草原各部桀骜不驯,畏威而不怀德,不如全都杀光!”
听得儿子杀气腾腾的话,宇文温反问:“杀光?你杀得光么?即便你今年杀空了草原,过几年就有别处部落到草原定居,杀得完么?”
“父亲,那就再杀!”宇文维翰语气坚决,“每年派出军队到草原,只要见人就杀,杀多几次,就不会有人了!”
“人家又不是傻瓜,知道你不怀好意,听到风声就跑了,等你的军队撤军,又跑回来放羊,如之奈何?”
“那我们就在水草丰盛的地方守株待兔,可以先把草原上各处主要水源地都查探清楚,然后军队每年都不定期出击,到这些地方转一圈,把那些部落全都斩草除根,有多少,杀多少”
见着庶长子“杀伐果断”,宇文温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草原的问题如果真这么好解决,历朝历代何以如此头痛。
他看着儿子,问:“你的军队有马,那些部落也有马,你来了,人家打不过就走,你走了,人家又回来了,你出兵一次,耗费大量粮草,人家在草原上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没什么成本,长此以往,你熬得住?“
“再说,草原上行军极易迷路,人都被你杀绝了,哪来的向导带路?”
宇文维翰见着父亲不停反问,极力争辩:“父亲说过的,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与其耗费人力物力修长城,还不如每年派兵出击,犁庭扫穴,不让草原上的势力有聚集力量的机会。”
“你看,问题不就来了?”宇文温随后说道,“你把草原上的部落当猪羊,搞无差别屠杀,那就不会有人给你当耳目,没有耳目传递消息,你又如何知道草原上的具体情况是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草原各部的生活方式、语言与中原大有不同,你要做到‘知彼’,方能采取针对性的活动,而无差别大屠杀搞无人区,一时半会是痛快了,往后呢?”
“你要搞无人区,可以,问题是根本就做不到,人家打不过可以骑着马跑,就像这次的乞伏泊之战,都蓝可汗被三支官军夹击,败得一塌涂地,依旧骑马跑了。”
“还有那达头可汗,同样兵败如山倒,同样一溜烟跑了,你想杀人,也得追得上才行!”
宇文维翰闻言语塞,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来解决草原问题,草原上的霸主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见着儿子抓耳挠腮的模样,宇文温笑道:“这个问题,即便是父亲都无法给出正确答案,所以你不要急,但有一点你说得没错,那就是要主动出击,不能消极防守。”
“打仗很贵,主动出击,消耗无数钱粮,但实际上防守更贵,修长城要钱,完善整条防线更是费钱。“
“从幽燕到河西,三、四千里长的防线,到处都要驻军,修葺堡寨,加固城防,如此一来需要花费的钱粮,比起维持几只精锐不定期出塞犁庭扫穴所需费用贵多了!”
“维持几只精锐不定期出击,花的钱若是十文,搞全面防御、处处设防所要花费的钱,很可能是一百文!你们要省钱,也得省到实处!”
说着说着,宇文温开始敲书案:“当家要精打细算,这个道理没错,但省钱要省到实处,不要弄出买椟还珠的笑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