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慈母多败儿,棘郎又不是出征塞外,到秦州走一走,看一看,体察民情,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妾没没什么的”
“没什么?那明月怎么说你偷偷抹眼泪?”
“唉,妾就知道她藏不住话“
寝殿,宇文温正和尉迟炽繁交谈,继前几日宇文维翰出远门去营州之后,昨日皇太子宇文维城也拜别父母,前往秦州总管府,巡视陇右。
皇太子离京出巡,非同小可,但宇文温不以为意,没让宇文维城摆出大排场,除了必要的仪仗队伍、佐官,随行人员基本上都是士兵,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他的儿子“出差”,是去做事,不是去花天酒地,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太子,出行都要有军旅风范。
要知道,这年头想要坐稳位置,就得会掌兵,不止高官们要做到出将入相,皇族也要文武双全。
一般来说,太子应该常驻京城,不能轻易远离中枢,以防有变,宇文温如今把两个接近成年(以二十岁为标准)的儿子都派出去,按说不太合适。
万一他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局势很容易突变。
宇文温不怕,因为他已做了各种安排,万一太子不在长安时,自己崩了或者昏迷不醒,谁敢矫诏说“先帝遗命传位皇子”,就会被火炮轰成渣。
储君,不能做笼中鸟,要四处走走看看,尽可能看到真实的情况,而不是成日里听人说,毕竟谎言重复一千遍就变成了真理。
他是不担心,但有两个女人担心,这几日茶饭不思的,甚至偷偷抹眼泪,让宇文温知道后十分无语。
尉迟炽繁听宇文温说她“慈母多败儿”,心里有些委屈,她觉得自己作为母亲,儿子出远门,心里难受很正常,怎么就“慈母多败儿”了?
想着想着,想到宇文温一直不给宇文维城立太子妃,又不让宇文维城搬去东宫住,尉迟炽繁只道宇文温对儿子不满意,有意换太子,眼眶一红,眼泪水马上就往外流。
宇文温见状心中叫苦,赶紧问:“你怎么又哭了”
“棘郎如今连个太子妃都没有”
“哎这事急什么嘛”
宇文温有些无奈,坐在尉迟炽繁身边,抚背说道:“为夫不是说过了么,不急”
他和家人在非正式场合相处时,不会自称“朕”,见着皇后心病又犯了,除了“动之以情”,只能“晓之以理”。
宇文温让人拿来一本书,递给尉迟炽繁:“看看,看看儿子不成器的后果是什么。”
尉迟炽繁接过一看,只见封面写着《宋书》。
宇文温示意她翻到《文帝本纪》:“南朝刘宋,看看,宋文帝刘义隆的儿子们是什么德性。”
南朝宋,国祚不到一甲子,历八帝,武帝刘裕称帝两年后就去世,儿子刘义符继位,没多久就被废,刘裕的另一个儿子刘义隆继位,好不容易坐稳御座,励精图治,最后却被太子刘劭所弑。
刘劭弑父,让刘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刘宋宗室开始自相残杀,杀到最后,江山为人所夺。
而自刘劭起,刘宋诸帝行事毫无道德下限,让人看了只觉后背发凉。
尉迟炽繁仔细看了一会,有些不敢相信:“这这都是真的?”
“嗯,如何,精彩吧?”宇文温拿过书,随意翻了翻:“你看,刘义隆养的好儿子,太子刘劭弑父,皇子刘骏起兵讨逆戡乱,接着呢?”
“他做了皇帝,设典签欺凌宗室,自己奢侈无度,而太子刘子业,继位后是什么德性?”
“刘子业纳姑为妃,和同胞姊私通,又让左右侍臣奸淫叔叔建安王刘休仁的生母杨太妃,这种兽行,居然是一国之君做出来的,你敢信?”
“再看看,刘骏的女儿山阴公主,置面首三十人,啧啧”
“你想想,问题出在哪里?”
“呃”
面对宇文温的提问,尉迟炽繁哪里答得出来,她是第一次看到《宋书》,不太相信上面所写自刘义隆后刘宋诸帝的事迹。
“刘义隆还算是个好皇帝,结果养出来的儿子,你看看是什么东西。”
“棘郎不会的”
“且不管他会不会,首先,我得亡羊补牢!”
宇文温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他一直都在担心儿子变成败家子,所以绞尽脑汁想办法预防。
儿子不争气,老子挣下多少家产都不够败的,为此宇文温要汲取“历史教训”,确保儿子们能健康成长。
他觉得刘宋的问题,就是家教不行:缺失了父亲这一关键环节。
出身微寒的刘裕,年轻时家徒四壁,到了四十出头才有儿子,而那时候是他拼事业的“关键期”,不可能有精力管儿子。
父爱的缺失,让刘裕的儿子们只能“自由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