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疲惫的冯暄,和神情恍惚的陈佛智一起,站在大帐之中,向上首的冼夫人述说着今日的经历,左右两侧分列俚帅、洞主,都在聚精会神听着。
不听不行,今日一番大战,战象完了,己方是肯定打不过,若不是方才周军收兵,他们如今还在野地里熬着,而周军放这两位回来,说明事情有了转机。
转机是什么?当然是劝降了,仗打到现在已经没有意思,更别说他们已经确认,官军刚刚投降了!
今日被俘的冯暄、陈佛智,众人都以为他们已遭不测,结果周军居然放其归来,随后收兵回营,使得俚僚兵们能够退回大营,对方劝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己方不顺着这台阶下,那就是自寻死路。
“周军的意思,能兵不血刃最好,他们到岭南只是接替陈国官府,没有改变其他现状的意思。”
“那若是我们不投降呢?”
听得冼夫人发话,陈佛智答道:“若我们不投降,周军便该做什么做什么。”
冼夫人听完不置可否,而是问道:“陈使君,你的看法?”
“能战方能言和,奈何,我们怕是不能战了。”
这种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可能没有什么说服力,可如今从陈佛智口中说出,听起来有些悲凉,因为今天的战斗中,就属陈佛智损失最大。
那么多头战象,死的死逃的逃,泷州陈氏的损失不可谓不大,陈佛智说不能再战,别人没法说什么。
现在已经没了战象,而东面被围的官军,竟然投降了,周军现在已经开始进占官军营寨,战场上如今就剩下西面溱水畔的俚僚兵营寨,独木难支,不投降,难道大家要在这里把家底打光么?
这怎么可以!
各位俚帅、洞主之所以响应冼夫人的号召,齐聚此地和南犯的周军对峙,就是为了增援官军,结果现在官军先降了,那他们在此坚守还有何意义?
在场众人的表情,冼夫人看在眼里,事已至此,她即便再有顾虑,也不得不考虑实际情况。
她原本想问大家的意见,不过看样子大部分人都起了投降的心思,如今投降倒是能保全实力,只是往后就要看周军主帅是不是说话算话了。
今日战阵上拼命振奋军心,已经消耗冼夫人太多体力,所以现在没有精力和大家交谈,而且冯暄和陈佛智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需要留一些时间让众人仔细思考。
“诸位,方才陈使君和冯太守的话,回去好好想想,明日一早在此议论,是降是战,到时就做个决定吧!”
。。。。。。
一处营帐内,冼夫人正和自己的两个孙子夜谈,事情到了关键时候,她再累也不能不操心,尤其不能错过培养孙子的机会。
“祖母,守夜的队伍孙儿已经安排好了。”
“守营帐的呢?”
“也已经安排好了。”
冯盎的安排,让冼夫人很满意,今夜很关键,虽然周军放人回来劝降,但她要提防对方趁着己方放松警惕搞偷袭,而与此同时,要防着大营里有‘自己人’搞偷袭。
谁会偷袭她?不知道,但不得不防。
为了功名利禄,为了出人头地,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冯冼氏是岭南豪族,号召各地俚帅、洞主汇聚于此,而她则是现在这只大军的主帅,如果有哪个俚帅、洞主想要铤而走险,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在自己决定投降之前先动手,到时候拎着她的人头去周军那里,拿下‘逼降’俚僚大军的功劳,到时候冯冼氏的冤屈找谁说去?
“祖母,明日果真要投降么?”
“不然呢?王都督都投降了,我还如何说服诸位首领齐心协力抵抗周军?”
“可是”冯暄有些不甘心,但不甘心也不行。
冼夫人也很无奈,周军来势汹汹,不是她一家能够抵挡的,虽然投降有些不好看,但她关心的还是周军主帅日后会如何处理岭南事务。
“那个西阳王,其为人如何?”
“祖母,此人有些古怪。”
听得孙子这么说,冼夫人眉头紧锁:“如何古怪?”
“孙儿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与想象中有不同。”
被宇文温骂了那么久,冯暄对这位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尤其那“狸科、高凉属、冯氏种、冼氏亚种”,这种骂人的词汇他可从来没听过,但又被气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