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阳城郊外,一场法事正在进行,巴州刺史宇文温以及弋阳郡守王治,还有大大各色吏员,一个个神情肃穆,看着几名宝相庄严的高僧诵经。≯
在他们面前,有数人正带着口罩挖坑,而大坑的旁边,摆着一堆堆人头和遗骸。
一个月前郡守王治领兵进山清剿山蛮,一开始连战皆捷,结果到后面不慎遇伏,官军将士大部战死,级被山蛮割下,尸身遗弃在山谷里。
如今再度进山的官军步步推进,花了大半月时间稳扎稳打来到故地,在必经之处的山坡看见了一座人头堆成的京观,几经波折下由郡守王治押运,将级和遗骸运回城。
京观,是各队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盖土夯实堆起来的高冢,有时则是纯粹用级堆积,在古时是常见的一种残忍‘景观’。
南朝宋时,宗室刘诞据广陵造反,宋帝派兵镇压后屠城,将遇难者级聚于石头南岸为京观,所谓宣扬朝廷军威,震慑宵。
大约十七年前,周国信州总管府地界上的信州蛮叛乱,占据长江峡口阻断交通,周将6腾、王亮、司马裔等领兵平叛,从夏打到秋,最后将信州蛮主力击败。
周军将蛮军的骸骨堆积于水逻城侧,筑成为京观以示军威,余下蛮部看见京观都是嚎啕大哭,自此狼戾之心消散,不敢和官府作对。?
此次宇文温没有领兵进山,故而没有亲眼见到所谓‘京观’,不过如今看着面前的一具具遗骸,还是能感同身受,体验到心中不由自主产生的愤怒。
‘唐军东征高句丽时,看到隋军将士遗骸筑成的京观,想必心中也是莫名激愤吧。’他心中如是想。
官军将士的遗骸已经高度腐烂,虽然大致处理过但依旧散出阵阵恶臭,宇文温和王治是领兵的人,无所谓这种场景,那些官员看着此情此景就没这么淡定。
有的不敢直视,有的则是面色不豫,似乎想吐又不敢吐,又有的面色惨白,站在那里打晃,听着高僧们那呢喃的诵经声,许多人度日如年。
因为尸分离,又经历月余时间,遗属们已经无法分辨阵亡之人的身份,所以由郡衙做主,将战殁官军将士合葬,也免得分散安葬让遗属们日后拜错人。
法事结束,一具具遗骸下葬,宇文温率先铲了黄土覆下,其余人等连同青壮一起铲土将这合葬坑埋起,待得墓碑立起后,高僧们再来个‘收尾’。
回城途温向王治打听这些高僧是从哪里请来的,因为西阳郡地界如今只有个破庙却没有和尚,为了满足广大群众烧香拜佛求心安的需求,他考虑引进几名高僧,在受控的情况下‘开展业务’。
一座庙,几亩薄田,有些许和尚就行了,至于那种‘送子’业务,亦或是接受香客捐献田产的潜规则,他是坚决不允许的,辛辛苦苦攒起来的田地是为了增加租调,可不想一转身就变成佛门产业。
马车入城来到郡衙,宇文温和王治进入议事厅,厅内已有多人等候,双方的服饰泾渭分明,一方是风格粗犷的山寨风,一方是衣冠楚楚的商贾风。
见着正主进来,众人均是恭敬的行礼,宇文温在上座下,环视了在场众人一圈后道:“在场诸位都是官府臂膀,本官派兵入山追剿田云山,如今已有大半月,眼见着网越收越紧,是该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张宁等人都是点头称是,而旁边的通事将内容转成土话叽里呱啦了一通,几位寨主也是情绪激昂表示要来个痛快的。
他们的山寨位于大崎山边缘,和官府打交道比较多,此次宇文温兵前召集这类山寨寨主下山议事,来的如今就都站在这里,没来的就没有然后了。
破山烧寨,迁出来的户口一半被官府征为官仆,剩下的一半也是一分为二,一半由各寨寨主消化,另一半挑出青壮给各位东家。
采石场、伐木场、石灰窑、炭窑,这些东家的产业在一个多月前损失惨重,正好让这些‘新来’的青壮补上人力缺口,工钱是不用想了,至于吃、穿、住的待遇如何,宇文温不管。
“多亏了诸位寨主的协助,官军在山里进展顺利,按照事先的约定,州库已经调来部分布、米、面和盐,诸位寨主按照清单去领吧。”
“等拿到田云山等几个人的人头,余下部分也会结清,当然了这是迟早的事,本官此次召集各位寨主还有东家们来,是要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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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石虎寨议事厅,黑雾寨寨主田云山和石虎寨寨主冉松攀谈着,还有数人在座,他们围在火塘边吃着烤獐肉,时不时用土话叫骂几声。
“那几个混蛋,帮着外人欺负自己人!!”田云山骂道,“之前还一边做好人,一边做恶人,一起对付那帮官府狗腿子,如今一个个都反了水!”
“谁不是呢?还派人做向导,我寨中派出去的好手,都有几十个死在他们手下了!”有人也是破口大骂。
“这些混蛋日后再算账,如今周军一步步逼进来,大家有什么好办法?”冉松问道,他是极力支持田云山和山外边的官府斗,上次也是他出兵和田云山一起伏击弋阳郡兵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