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守将罗格尔虽然故意晾着亦卜剌,但却没有限制亦卜剌的自由,所以刘显和宋大眼两人便让亦卜剌借故在城中蹓跶了一圈,直到将近天黑才返回住处。
吃过晚饭后,宋大眼和刘显两人便凑到一块密斟起来。只见刘显眉头深锁着,低声道:“宋大哥,情况很棘手啊,叶尔羌人相当警惕,咱们的大部份弟兄都不被允许进城,光凭咱们几个要拿下城门太难了,而且仇鸾那王八蛋给叶尔羌人留了二十门炮,还有近两千杆火枪,如果强攻的话,我军的伤亡会很大。”
宋大眼面无表情地道:“何止伤亡大,敦煌城的防御工事壁垒森严,光凭神机营那点兵力,即使打光了恐怕也破不了城。”
刘显不由头皮阵阵发麻,沉声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放弃计划原路返回?”
“现在只能等机会了,那敦煌守将罗格尔似乎有意晾着亦卜剌,不过迟早会接见他的,到时定会让城外的弟兄进城,等到了晚上咱们就把城门给摸了。”宋大眼淡定地道。
刘显无奈道:“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夜长梦多,咱也不知那罗格尔会晾亦卜剌多久,此刻大帅恐怕已经将阳关拿下了,时间越长,消息走漏的可能就越大,所以咱们耗不起啊!”
宋大眼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低声道:“小刘,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要冒很大的风险,你看看可不可行?”
刘显连忙道:“说来听听!”
宋大眼左右扫了一眼,这才凑到刘显的耳畔悄声道:“城中有一座仓库,是专门存放火器弹药的,当初我和郭黑子在敦煌时参观过,今日白天跟着亦卜剌在街上逛时,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发现那处建筑外围有不少叶尔羌士兵把守,看样子叶尔羌人占领了敦煌后,并没把仓库中的弹药挪走。”
刘显眼前一亮,已经隐约猜到宋大眼要干啥了。
果然,只听宋大眼又续道:“明晚深夜,我想办法摸进那座仓库放一把火,吸引城中叶尔羌人的注意,你则趁机带上几个弟兄把城门给摸了,然后将城外的弟兄放进来,只是这相当危险,弄不好就把性命交待了,你敢不敢?”
刘显仿佛受了侮辱一般,傲然道:“有何不敢,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刘显也是出过生入过死的,宋大哥少瞧不起人。”
宋大眼赞许地竖起大拇指道:“那好,就这么办了,老子明晚便一把火把仓库里的弹药炸掉,没了弹药,叶尔羌人的火枪火炮便都成了摆设。”
“宋大哥放火时最好不要直接点燃弹药,留个引信延迟那么五分钟,等叶尔羌人都聚集过来救火的时候……!”刘显左手五指蓦地打开,用嘴形无声地说了个“轰”字。
宋大眼嘿嘿一笑道:“你小小子年纪不大,倒是够阴损的,要得!”
刘显咧了咧嘴道:“讲武堂的教习说过,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用咱们老祖宗的话来说,这叫兵不厌诈。”
宋大眼再次竖起了大拇指,大帅看人的眼光果然很毒,刘显这小子是个人才,有勇有谋,难得是还不拘泥,假如命够硬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正如宋大眼所料,历史上的刘显担任的最高职位是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还生了个儿子叫刘綎,号称明末第一猛将。
接下来,两人又密聊了一遍明日行动的细节,这才各自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敦煌守将罗格尔还是没有接见亦卜剌,刘显和宋大眼便又怂恿亦卜剌在街上闲逛,甚至借故往城头上跑,趁机观察城头的兵力布防,最后刘显又让亦卜剌借口出城看望城外驻扎的五百弟兄。
本来守城门的叶尔羌军官是不允许人出城的,但是经不住亦卜剌大闹,最终还是同意了,估计是担心惊动了万夫长罗格尔,毕竟亦卜剌也算是“贵客”
于是乎,在亦卜剌的掩护下,刘显和宋大眼顺利将情报和行动计划送出了城。
……
阳关,日已过午,徐晋正召集了诸将在帅帐内议事,只见桌面摆着一幅敦煌城的布局图,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如何攻打敦煌城。
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徐晋用兵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每个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的,颇如这次奇袭敦煌,他便着手准备了三种了方案。
第一种便是利用亦卜剌从内部打开敦煌城门,这种方案无疑是代价最小的。
第二种是在内应失败的情况下突袭猛攻,强行攻破敦煌城。
第三种就是原路掉头,只是这便意味本次千里奔袭的计划完全失败。
这时徐晋和诸将讨论的正是计划二——强攻敦煌城,不过一番讨论后,无论是徐晋和诸将的心情都有有些沉重,因为按照推演结果,即使是突然袭击,神机营拿下敦煌城的可能都只有六成,还是付出重大伤亡的情况之下。
“刘显那小子行不行啊,要是计划失败,那这一场仗可真够呛的。”戚景通担忧地道。
王林儿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道:“据斥侯来报,情况有些不妙,亦卜剌和小刘的人绝大部份都被挡在了城外,加上亦卜剌本人,统共就只有十一人获准进城。”
徐晋盯着地图剑眉深锁,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很快,一名斥候飞快地奔了进来,单膝着地,双手逞上一张纸笺:“报告大帅,这是刘百户派人送回来的最新消息。”
徐晋连忙接过纸笺打开一看,不由眼前一亮,不过剑眉很快又皱了起来,刘显和宋大眼的计划倒是可行,不过太冒险了,成功的概率只怕也不高。
“大帅,刘显那小子说了什么?”戚景通探头探脑地问道。
徐晋便将纸笺递过去道:“你们也看看吧!”
众将连忙凑在一起阅读,还没看完,有人便禁不住破口大骂了,骂谁?自然是骂仇鸾这猪队友了,竟然拱手送了叶尔羌人二十门炮和两千杆火枪。
“大帅,属下觉得小刘和大眼的这个计划可行,即使最后不成功,炸掉敌人的火器弹药,对咱们攻城也大有好处,就是……小刘他们太危险了!”王林儿道。
戚景通撇嘴道:“战场厮杀汉,人死鸟朝天,怕个屁,咱们干的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如果命够硬,阎王爷也得躲着走,我看刘显和大眼都是命硬的货,死不了!”
正所谓慈不掌兵,徐晋自然不是那种优柔寡断之人,当下便拍板了,不过又稍作了一些安排,刘显这小子是个人才,要是折在敦煌就可惜了,但愿这些安排能提高他的生还率。
嘉靖七年三月初五,晴夜,一弯新月斜挂,月色朦胧如纱。眼下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但是敦煌这里的晚上还是很冷,夜越深,气温就越低。
而就在距离敦煌城南门约百米处,正燃着几十堆篝火,那是亦卜剌带来的五百“残兵”在生火取暖,城头上的叶尔羌守军早就习惯了这批人的存在,所以并不怎么在意他们的举动,却不料这批“残兵”隔三差五就有人站起来,跑到远处的黑暗中撒尿,撒着撒着,竟神不知鬼不觉就多了约莫两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