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和费宏两人出列躬身行礼道:“臣领旨!”
杨一清表字应宁,已经将近七十高龄的,上次经过廷推后被起用,入阁担任辅政大臣。费宏是个温厚之人,自问年龄资历和威望都不及杨一清,所以便把首辅之位让给了杨一清。
所以如今的内阁大臣共有三人,分别是首辅杨一清、次辅费宏、三辅贾咏。
杨一清领完旨后却没有立即退回去,而是继续道:“皇上,神机营奇袭摧毁板升城故然是大功一件,不过靖海侯徐晋胆大妄为,擅开边衅,若是引发鞑靼人大举南下,边疆战火一起,必然生灵涂炭,则靖海侯百死莫赎也。所以臣以为皇上更应该立即降旨斥责之,并将靖海侯调回京中问罪。”
此言一出,瞬时全场寂然,张璁和桂萼等新贵派更是面露喜色,他们今日本来已经串联好准备攻击徐晋了,没想到内阁首辅杨一清竟然率先向徐晋开炮,简直就是神助攻啊!
而最讽刺的是,徐晋当初还极力支持起用杨一清呢,嘿嘿,怕是没想到老杨居然会恩将仇报,反过来弹劾他吧!
朱厚熜俊脸顿时绷了起来,不悦地道:“杨阁老,徐卿立下如此大功,你竟然让联问罪,岂不是令众将士寒心?”
杨一清不卑不亢地解释道:“皇上,有功当赏有罪当罚,徐晋立功不假,但擅开边衅也是事实,倘若不问罪,此风必长,到时各镇边将为立战功,纷纷效仿,待周边诸国对我大明群起而攻的时候,那我大明必陷入万劫不伏的境地!”
这时,都察院左都御史金献民亦出列奏道:“皇上,杨阁老所言极是,擅开边衅,此风确实不可长啊!”
朱厚熜神色稍缓,他不是昏庸之主,自然明白杨一清所讲不无道理,但是,摧毁板升城是他授意徐晋去做的,自然不能让徐晋去背这个黑锅,所以摆手道:“数年前,赵全等白莲余孽投靠了俺答,在丰州川修筑板升城,掳掠并哄骗边民投靠,规模已经达两万人,这些汉民在丰州川开荒种田,养蚕织布,为鞑子提供大量的粮食和物资,长此以往,板升城必成我朝心腹大患。
所以朕便暗中命徐卿出兵摧毁板升城,神机营此次行动是经过朕授意的,并不是靖海侯擅作主张,如果要问罪,是不是也要拿朕问罪?”
“臣不敢!”
杨一清和金献民都面皮一颤,急忙跪下请罪,其实两人都是出于公心,并不是要针对徐晋,听闻徐晋此举竟是皇上授意的,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不过心里多少有点怀疑嘉靖帝在撒谎回护徐晋。
朱厚熜大度地摆了摆手道:“两位卿家请起来吧,为了保密,所以这件事朕并未向诸位卿家说明,以致引起误会,朕之过也!”
杨一清和金献民谢恩后默默退回了队伍中,这时刑科给事中周玉绳却蹦了出来,大声道:“皇上,臣弹劾靖海侯徇私枉法!”
话说这个周玉绳真乃不折不扣的小人,当初杨廷和还在位时,他是杨党中的一员,屡次充当急先锋,在朝会上怼徐晋,现在杨廷和倒台了,杨党遭到以张璁为首的新贵派清算,结果这个周绳立即很没骨气地倒向新贵,投靠了张璁,今日再次充当过河卒子攻击徐晋。
朱厚熜顿时面色一沉,寒声道:“周给事可有真凭实据,若是风闻奏事,朕劝你自重!”
周玉绳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有点后悔当出头鸟了,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张璁还在身后盯着呢,于是硬着头皮道:“皇上,臣是言官,监察百官乃是臣的职责,臣只管奏事,调查取证乃有司之职责。”
朱厚熜不由暗怒,略带讥讽道:“不愧是言官,好一张伶牙俐嘴,那你倒是说说,靖海侯如何徇私枉法?”
周玉绳朗声道:“据闻靖海侯的本家侄子徐金在大同府偷运货物出塞,卖给鞑子牟取暴利。此人宣称自己是靖海侯的本家侄子,地方官皆不敢管!”
朱厚熜皱了皱眉,徐金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人来,脱口道:“此人的外号是不是叫大伢?”
“正是!”周玉绳答道。
朱厚熜不禁恍然,我说呢,原来是这个混账东西啊!
朱厚熜当初在上饶时就见过大伢,所以深知大伢父子的脾性,这小子冒用徐晋的名义狐假虎威,半点也不出奇,不以为然地道:“徐大伢此人朕也认识,确是个腌渍货色,十有八九是他冒了靖海侯的名义狐假虎威,靖海侯根本不知此事。”
“可是靖海侯如今就在大同府右玉县,不可能不知道的,靖海侯纵容族亲,徇私枉法,理应问斩!”周玉绳慷慨激昂地道。
“此事朕会派人调查清楚,你且退下吧!”朱厚熜厌恶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般把周玉绳给赶了回去,最烦就是这种小题大做的家伙,先不说徐晋知不知道此事,就算知道,这才多大的事,还问斩呢,斩你妹啊!
接下来,竟然不断有人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弹劾徐晋,嘉靖帝好好的心情突然间变得糟糕透了,而那些护礼派的大臣们也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费宏的眉头越皱越深,目光不由望向了张璁,尽管张璁始终一言不发,但是那些跳出来攻击徐晋的官员明显都是新贵派,而张璁乃新贵派的老大。
杨一清也是政坛老狐狸了,自然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新贵派突然跳出攻击徐晋,尽管弹劾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但怎么看都像是在挖坑,后面肯定还有大招。
不过,直到早朝结束,杨一清都没等到新贵派放大招,不由暗早纳闷了,张璁葫芦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