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件事毕竟极为凶险,相对于天人级别的战斗,自己只不过是小虾米一只,随便被余波擦过都有可能挂掉。所以虽然他表面上镇定,内心却无比紧张,越紧张,也就越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所以他下意识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欲饮。
但杯到嘴前,却再难饮下,甚至再难呼吸。一股磅礴浩大的力量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弥漫于四周,缓慢无形重如山岳。一时眼前只见无边无际的紫气氤氲,窗外当空明月,漫天星辉一时都失去了颜色。
王宗超刚刚踏入孔浩彬的私人别墅,一道转如旭日的金光祥霞突然在虚空中升起,仿佛清晨的第一缕普照晨曦,氤氲着祥和的清晖紫气,初时若有若无,转眼间就已铺天盖地,磅礴无边,将眼前一片天地都笼罩进去。
深夜日出,原本该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诡异奇观。但如今在王宗超眼中,天、地、风、月、远景近物,沐浴在晨曦中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自然。朝露昙华、岁末枯榕、草长莺飞、日升月落,星辉渐隐,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自然而然的发生,令人觉得正该如此,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危险,反而从心潮中涌起一股由衷的感动。
“王先生,且请止步,听贫道一言。”
王宗超笑而摇头,依旧举步向前,只一步,王宗超就觉得自己的一个简单动作显得那么突兀,那么的不自然,破坏了眼前整体的完美和谐,似乎亲手破坏一个和谐的世界。
那是一种逆势强为,仿佛一举一动都在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感觉。虽然明知是幻,盈绕心头的感觉还是给他许多束缚,仿佛被扯进一张无边大网,心襟动荡,说不出的压抑烦闷。
无法言喻的滞胀感觉他心头积压,身外天地元气的感应渐渐模糊,王宗超再不能体悟与天地合为一体的感觉,仿佛被遮断了双眼,又似乎……被人将他从天人境界硬生生地拉落下来,变成普通先天高手,本来时刻由外界引入补充的天地元气也随之滞胀失控,竟似有与本源真气冲突的趋势。
“元婴境界果然非同凡响,令人叹为观止!”
王宗超赞了一声,对方竟然能够在无形中压制天人境界发挥,而且让人感受不到半点强力压迫,只是顺势而为,因势利导,让人有力难施,欲破无从。元婴境界之高妙,可见一番。
赞叹之中,王宗超又是一步如流水行云般踏出,似进非进,似退非退,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眼前和谐一体,仿似万古永存的晨曦天地随之出现轻微的动荡不安。先前对方携天地大势,以逸待劳,以顺制逆,但如今王宗超似顺非顺,似逆非逆,若在其中,又仿佛已超脱于外,一时已让他欲制无从。
一步之间,一缕同样祥和温暖,蕴含着无限生机的金辉在王宗超右手中泛现,在瞬息间又在他五指之间分化绿、橙、黄、白四色,一色温润、一色炎热、一色萧杀、一色酷寒,仿佛四季轮回,时节变幻,循着诡异玄奥的轨迹切入天地中。亿万轻微奥妙的复杂得不可以道理计的繁复变化在每一瞬指掌移动间微不可察的发生,偏偏又是那么简洁流畅至极,大道至简,似简还繁。眼前浩大磅礴的晨曦世界在骤然间变得生动起来,无数让人意想不到的微妙变化随之而生,生机勃勃,多姿多彩,衍化无穷。
王宗超竟然不是破坏对方的世界,而是融入对方的世界,帮助对方将世界变得更加完善,更加复杂。一时间就等如两台超级电脑在共同演算模拟同一个世界,一旦其中一台电脑运算出现了bug,或者跟不上对方的节奏,那就就失去对眼前世界的主导权与控制权,分出胜负。
一时五光十色,朝升月落,万物滋生,四季枯荣,沧海桑田无穷演变,瞬息之间,眼前的晨曦世界仿佛已过了千万年。蓦地星辉月色重现人间,晨曦消散,漫天紫气还原为一柄朴质无华的古剑,正好被王宗超化至繁为至简的一指轻轻弹中。
古剑发出一声宛若朝露晨钟风吹竹鸣,余音渺渺,缓缓淡去。手持古剑的张元放长须三缕,身穿太极道袍,面如冠玉,目露惊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长剑收回背上剑鞘,叹息一声道:“十一年前东陵一战之后,贫道兄长曾道王先生乃是华夏驻世地仙以下第一实战高手,今日一试,斯诚不虚!”
张元放的吃惊,其实有三重意义:首先惊在王宗超并非像寻常天人武者一样与他比拼杀气、破坏力以及招式的迅猛精奇,反而是与他比拼对天地至理的领悟程度以及推演应变能力,在本该是修士强项的领域胜过他一筹,逼得本与天地完美相融的“雌雄斩邪剑”也现出真形。其次惊在王宗超竟然以肉身对撼道祖传下的“雌雄斩邪剑”,不仅丝毫无伤,而且还将对撼中足以轻易将方圆一两里夷为平地的庞大能量在轻描淡写中消融化解,导入虚空。
故两人的这一番较量虽说表面上风轻云淡,点尘不惊,除了几只宿鸟误会晨曦初升而雀跃出巢,如今在月色下茫然飞掠之外,就连一草一木都没有伤到。但其实两人若是一个应对不当,立即就会爆发一场弥天大祸!
除了这两重吃惊之外,最后一重让张元放吃惊的地方,就在于他此行所保护的对象——军统局副局长孔浩彬,只见此人如今已是双目圆睁,血口大张,死个不明不白。在他身上,还有一层煌煌金芒在缓缓散去。
原因只在于他手中的咖啡已被一道森寒萧杀的剑气带动,化为一道淬历冰刺,从他口中透入,穿破后脑而出。张元放可以确定这是由王宗超出手,但是什么时候出手,他却懵然不知。直到他又以元婴境界能力回溯虚空,这才发现先前王宗超在以右手与自己制衡的同时,左手就已发出了剑气。而且这一剑无远弗近,无大弗小,仿佛天外飞仙,超脱尘世,遁入虚空,竟让他也未能第一时间觉察。
此时张元放固然浑身冷汗,不过目前最吃惊的,其实还并不是他。
孔浩彬丧生的别墅之内,金光祥云再次呈现,所到之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尽被染成一种金碧辉煌而又晶莹剔透的色泽,一栋普通规模的别墅,却在瞬间给人一种巍峨恢弘,仿佛天国圣殿之感。就连空中的几只乱飞宿鸟染上金光,头顶也生出了一轮祥光云冠,双翼遮天接地,仿佛天界金鹏。一时金光辉煌互映,氤氲着无穷无尽的神圣与威严。到处都充斥了滚滚的金色气焰,教人如同置身于一个无边金色大海之中。
无数金流旋涡汇聚归一,结成如金河玉龙般的浩荡气旋,瞬息拉长,形成一座金桥。金桥之上一位身穿金缕道袍,仙风道骨的老道凭空出现,缓缓走来,仿佛谪仙临凡,金仙降世。
这种亮瞎狗眼的出场方式,无疑比张元放讲究道法自然的平淡和谐要来得卖相十足,正是一贯道师祖——金公祖师路中一到了!
但是卖相虽佳,路中一嘴上却明显缺乏底气,对王宗超连连摆手道:“小友不要误会,老道只是弄些晃点人的虚文,对外虚应其事,对内也能方便说话罢了。”
“这我当然能够理解,不知两位对我此次清理门户,能否理解?”王宗超闻言也是一笑,这一路来,他当然能够觉察四周埋伏的人马不少,其中大半还是气息特异的奇人异士。而张元放与路中一先后两次出手,在外人看来,先是深夜日出,改天换地,后又金芒连天,璀璨辉煌,以为其中正打个热火朝天,但其实这两人却都试出棘手,开始和稀泥了。以北方政府的强势尚且难以有效控制手下超凡人士,南方政府自然也休想强令两人去拼死拼活,只不过两人受尽供奉,家业又尽在南方,还是需要适当照顾政府的一层面皮罢了。
“欺师灭祖者,天诛地灭,自然是理所当然。我原本看此人乐善好施,又是政府得力干将,还道是个国家栋梁,没想到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路中一也是常年世俗打混的老油条了,几句话就推个一干二净,又满面笑容问道:“昔日东陵一战后,与小友一别十余年,甚是挂念。如今看来,小友身上全无半点神力,但出手之际,却叫我全然不能抵挡,莫非……”
事实上孔浩彬先前已被他以金光神域暗中护住,孔浩彬虽然本身《请神》修为不到中品,但有了他的上品请神相助,一身护体金光,却几乎已超越了中品,就算天人高手出击,也可以承受一二。
上品请神与中品请神的护体力量最大区别,就在于上品请神已开始涉及空间法则,若不能干涉空间压制神力,则再强的攻击都可以免疫。王宗超当年上品境界的“武神战铠”,就连“剑廿三”以空间裂痕发动的攻击也可以承受片刻。然而如今王宗超简简单单一记剑气,威力不见如何凌厉,却叫他神域之能全然无效,轻易穿透了孔浩彬的护体金光,故而心中存疑,迫切想要知道王宗超的《请神》境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