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都微微倾身,做认真聆听状。
曹化淳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眼邹维琏方向,坐在朱栩身侧不远,拿着笔,今天他要亲自记录。
朱栩斟酌着话语,慢慢的开口道“前一阵,佛朗机人屠杀我大明子民,福建巡抚衙门出了分歧。”
邹维琏等人心里咯噔一跳,神色凝肃。
众人也都瞥了眼邹维琏方向,静等着朱栩说下去。
“巡抚衙门主张不管不问,‘商贾贱民,死有余辜’,大概是这个意思了,朕很生气,我大明子民被人屠杀了,身为父母官,朝廷重臣,居然是这样一个态度……”
“朕很生气,也很寒心,惩治了整个福建官员以儆效尤,也更加坚定了讨伐佛朗机的决心,曹文诏已经率兵出海,不日将攻克佛朗机在吕宋的王城,擒拿一干祸首回来治罪,朕相信,至此以后,我大明子民,不管到哪里,都能昂首挺胸,无惧无畏,因为——他们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大明——在坚定保护他们!”
朱栩坐直身体,声音郎朗的道“通过这次海战,朕要告诉所有敢于对我大明不敬,肆意屠戮我大明子民的人、国家,杀我百姓就是犯我大明,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满场地上的人都心里一震,心底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可还是不明所以,不知道皇帝这么晚将他们叫来,是为了什么。
朱栩端起茶杯,给他们一点消化的时间,喝一口又放下,继续道“之前,福建官员说‘生衅海外’,所以不管,现在人家欺负到头上了,福州知府,你是怎么判的?”
张景元被突然点名,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快步出列,抬手向朱栩道:“回皇上,为了大局,臣判了流刑。”
“具体说。”朱栩道。
张景元头上出现冷汗,他已经被降了三级,这要是一个不好,这辈子就完了。
他不敢擦头上的冷汗,一五一十的道:“当时安南郑氏的使者与那小二有口角,小二是皮外伤,那使者态度蛮横,执意严惩小二,又加上民意沸腾,微臣担忧闹大会影响皇上的谋划,所以假意判了流刑,过几日就会放出来。”
朱栩目光转向邹维琏,道:“邹巡抚,你觉得这话里有什么问题?”
邹维琏出列,抬着手,思忖一会儿道:“臣认为还算恰当。”
“还算恰当?”朱栩不置可否,转头向其他人看去,大声道:“你们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在座的有宗室王爷,一省总兵,一省巡抚,一省总督,可以说,都位高权重,随时都可能直接调入京城,成为京中高官,进入大明决策层的精英。
这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朱栩笑了声,道:“好,朕来说。”
“第一,根据‘新政’,法司断案之权归哪个衙门?邹维琏,你来说。”
邹维琏脸色不动,道:“回皇上,归大理寺,不过现在‘新政’不全……”
朱栩直接挥手,打断他,道:“第二,他这么断案,简直是将大明律法视若儿戏,毫无根据的胡乱断案!视朝廷法度,纲纪如无物,完全没有在意分毫!视天下百姓同猪狗,信手玩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邹维琏,你来说。”
邹维琏眉头皱了皱,道:“回皇上,张大人也是为了顾全大局,虽有逾矩,但其心为善……”
朱栩摆手,道:“第三,是非不分,善恶不清。这个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即便朕只是听了几句话也能猜到大概。邹维琏,你能猜到多少?”
这种事不说是安南人,即便在大明也比比皆是,无非是权贵仗势欺人,司空见惯。
邹维琏却是说不出口了,因为理由都是一个:‘顾全大局’,已经说过了,再说就是理屈词穷了。
朱栩看着他,等了一会儿又道:“这些呢,朕虽然生气,但还能勉强接受,只是,这最后一条,朕是万难容情!”
众人心里都是一跳,纷纷微微倾身,都预感到一丝不妙。
邹维琏,张景元两人更是如此,都神色凝重的等待着。
朱栩挺直身体,目光环视一圈,语气冰冷又铿锵,道:“前些日子,佛朗机人在海外屠戮我大明数百子民,福建巡防衙门的态度是‘商贾贱民,生衅海外,死有余辜’,也就是他们被屠杀活该,咱们不用在意,闭上眼,该喝酒的喝酒,该下棋的下棋,吟诗作对,诗歌唱和,尽情逍遥自在……”
“朕的态度呢,就是将福建大小官员全都降至三级,以示惩戒!”
“结果呢,今天倒好,人家到咱们地盘上来欺负了,我们的父母官做的真好,给咱们的人直接判了个流刑……”
邹维琏心里得有些难以接受,他始终认为,张景元做的没什么不对。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只得勉为其难的下跪,道:“臣知罪。”
张景元同样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也不得不认罪,万分难受的跪下道:“臣知罪。”
两人的表情朱栩都看在眼里,身形向后靠了靠,淡淡道:“福建巡抚衙门之前的态度,令朕讨伐佛朗机的心思更加坚定,前几日的海战,基本上消灭了佛朗机人的主力,曹文诏已经率军出海,不出意外,半个月后就能押着佛朗机主将回来问罪!至此以后,朕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屠杀我大明百姓,还有谁敢不敬我大明!”
“朕要告诉所有大明子民,不管在哪里,都能昂首挺胸,无所畏惧——因为他们的祖国是大明!朕也要告诉所有藩国,西夷,大明不可欺,敢动心思,伸出手,我大明就要严厉惩戒!”
“你们所有人,给朕记住两句话:大明的尊严,高于一切!犯我大明,虽远必诛!”
在做的所有人瞬间热血澎湃,心脏咚咚咚剧烈跳动,双眼大睁的看着朱栩,闪动着灼灼的烈日之光。
“吾皇万岁!大明万岁!”
不知道谁喊出第一句,所有人几乎同时站起来,武将单膝跪地,文臣抬手躬身。
声音如雷,响彻云霄,甚至于不远处的值守的士兵都单膝跪地,跟着沉声大喊。
邹维琏,张景元本已经苍老,坚硬如铁的内心,此刻也有些触动,心里有着一股莫名的豪气升腾。
接着两人都脸色僵硬,有些骚的慌。
在这个场地里,只有他们两人跪的是那么的尴尬!
朱栩一拍椅子站起来,沉声道“传旨,福建巡抚邹维琏,福州知府张景元,软弱无能,目光短浅,祸国殃民,可怜可恨,即可下狱论罪!安南不臣,屡有叛逆,朕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今日欺侮太甚,忍无可忍!传旨,命多尔衮率领赤金卫为前锋,左良玉为主帅,杨嗣昌为作战参谋,十日后,十万大军,讨伐安南,不胜不归!”
“臣遵旨!”
左良玉,杨嗣昌等人出列,沉声应道。
“曹变蛟,你亲自带人,将那几个使者送去大理寺,凌晨在菜市口,削首示众!”朱栩道。
“是!”曹变蛟应声,带着一群人,大步离去。
黑夜中,龙旗猎猎,煞气冲霄。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朱栩的话,肯定会对大明形成巨大的冲击,这种冲击会在报纸的辅助下,扩大的无以复加!
这些都是日后的事情,朱栩站在那,俯视着这群人,沉声道:“朕的话,你们回去写心得,呈上来给朕看,觉得写的不好的,现在就可以辞官回乡,朕一律欢送!”
“臣等遵旨!”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杂音。
朱栩背着手,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
安南郑氏的三个钦使还在喝酒,醉醺醺的,开心不已。
“哈哈,那个贱民被判了流刑,明人是怕了我们了!”
“明朝确实不行了,咱们大黎注定要崛起!”
“没错,广西,广,东都是我们的!”
“回去之后,就请国主动用大兵,先没了莫氏余孽!”
“然后就讨伐明朝,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主动割地给我们!”
嘭的一声,曹变蛟突然破门而入,直接道:“全都押走!”
三人一见曹变蛟带人气势汹汹而来,神色微变,酒醒多半,其中那个国公沉声道“放肆!,这里是你们能乱闯的吗?给我滚出去!”
嘭
迎来的就是一拳,倒地,晕乎乎的起不来。
然后被拖着腿拉过来,手铐脚链齐齐加上,捆的如同粽子一般,提着头的就拖出了驿站。
这会儿那小二已经来了,知道是怎么回事,无比的激动,亦步亦趋的跟在禁军后面。
“你们这些贱民,知道我是谁吗?”
“放开我,放开我,国主是我舅舅,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吗?”
“你们这些贱民,我们是你们皇帝请来的,你们敢对我们无理,不怕杀头吗?”
这三人还不停的叫唤,曹变蛟一个颜色,这些人就统统被塞住嘴,拖向大理寺方向。
金忠善对着国王李倧道“我早就料到了,大明皇帝陛下,不会容忍的。”
李倧默默点头,没有说话。
尚廉,桦山久守两人也是暗自摇头,大明的强大不是安南人看到的那个样子,不发威还好,一发威谁人可敌?
这三人口无遮拦,行事狂悖,只怕是没有好下场了。
大理寺连夜进行了公开判决,很多人都在围观,最后的判决这三人的罪名是‘无藩之礼,藐视天朝,狂悖不法,冥顽不化’——斩立决!
在天色蒙蒙亮,不知道多少人的围观叫好,安南那三人的求饶声中,三人被处斩,人头用石灰腌制好,装进盒子。
这件事不过是个插曲,天色渐亮,在湄洲岛东南角,一群群骑兵,步兵在集结,严阵以待。
在海面上,一艘艘战舰在聚集,分成三个方阵,一门门大炮黑洞洞的对着前方,至少有三百艘船,近千门灭夷炮!
在湄洲岛东南角。一个个高台伫立,远远的对着海面。
随着天亮,这些高台上有了人影,唐王,熊文灿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这场大演武准备的有些突兀,紧张,事事都要认真考虑,丝毫疏忽不得。
朱栩也没有睡意,继续着他的写作大业。
正写着的标题是:颜色革命。
他决定将‘朝贡体系’进行实质化,先从‘礼法’二字入手,以‘文化一统’开道,并付诸于安全保障,推动他们内部的改革,让他们变成‘小中国’,逐步控制一些战略要地,拓展大明的发展路径,增加大明对抗天灾的能力。
至于明初的那种‘宣慰’制度,朱栩打算彻底抛弃。
写完这一张,朱栩又拿起一张纸,标题写的是:国际货币。副标题是:远东一切贸易,尤其是海贸,需以大明货币为准要。
明朝的货币,现在还是混杂不清,想要彻底清理,完成新币替换,至少需要几年,但市面上流通的金银相对也很少。新铸的货币实际上又是低于本身价值,因此不管是纸币,还是实物都稳赚不赔,极其适合成为‘国际货币’!
一旦真的成功,那么皇家钱庄就要出海了,哪怕在欧洲建立分行也将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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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朋友的一本书,《不朽大皇帝》,一觉醒来稀里糊涂就成了一个国家的皇帝,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一本不小白的书,很有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