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天快黑,跪在肆茅斋外边的二皇子看了看天色,起身,转身往外走,有些踉跄。
皇帝看了看窗外的儿子,心里很疼,但忍了。
他要看的第一件事,看的准了。
所有人都不敢为沈冷说话,唯独二皇子来了,每天都来,除了第一天直接找到皇帝说之外,他就每日都跪在外边,皇帝当然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思,第一天的时候二皇子有史以来第一次和皇帝吵架,那张脸憋的通红,皇帝让他离开,他从那天开始就在门外长跪不起,也不再说话,用这种方式在告诉皇帝我不服气。
珍妃宫里。
皇帝迈步走进宫门,他没有让代放舟提前派人来知会一声,所以进门的时候正在吃饭的珍妃和二皇子都怔了一下,珍妃起身相迎,二皇子放下碗筷,走到外边对皇帝行礼,然后对珍妃行礼,转身走了。
珍妃看着皇帝,皇帝微微苦笑。
“陛下怎么突然来了?”
珍妃问。
“朕来是想告诉你,朕已经定了三个月后到太山,你准备一下。”
“准备?”
珍妃这次没有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好。”
所以皇帝心里一震,隐隐约约的有些害怕。
“你”
皇帝欲言又止,珍妃看着皇帝,像是在等他说什么,可皇帝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珍妃看着皇帝的背影,手微微发颤。
夜风微凉,皇帝出门的时候咳嗽了几
声,加快脚步。
回到肆茅斋的皇帝进门坐下,晚饭还没吃,肚子里有些饿可却没有什么胃口,代放舟见皇帝模样有些不好看,连忙派人去传御医进来,不多时御医就到了,皇帝继续坐在窗口发呆,御医跪在那给皇帝诊脉。
代放舟守在门口,这盛夏啊,夜里好不容易凉快些,可是他却觉得冷了,莫名其妙的。
御医出门的时候交代说,陛下应该是心里有些积郁,让代放舟看着些,别让人再惹陛下生气,然后就回去抓药,代放舟想着谁会惹陛下生气,怕是只有陛下自己了。
长安城,柳条巷。
最里边的那个院子开着门,不过门外站着三四个年轻健壮的男人,院子里边灯火很亮,人应该不少,可说话的声音却很轻。
“时局要变了。”
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身份尊贵,其先祖曾是大宁开国公之一,不过后来家族实力逐渐萧条,到了现在整个家族之中入仕的不过四五人,而且没有人做到三品,他叫徐少衍,祖上徐绩,论军功是仅次于唐匹敌的重要人物,立国之后先是被封为鲁国公,后来又改封为唐国公,徐绩被赐姓李,不过殊荣仅此一代。
徐少衍今年才三十六岁,正是想做事也能做事的年纪,奈何当今陛下和先帝李承远不一样,李承远在位的时候有意重用旧勋贵家族,用以对抗沐昭桐,徐家也是在那几年重新崭露头角,然而没几年先帝李承远驾崩,当今陛下入主未央宫,当今陛下更喜欢用寒门出身的年轻人而非他们这些旧勋贵,所以刚刚抬头之势又被陛下压了回去。
“沈冷这个人,牵一发动全身。”
徐少衍喝了口茶:“我前阵子派人打听了一下,大概打听出来一些事,陛下的意思是,最近这几年那些寒门出身的人太得势,得势之后又不懂得隐忍,所以难免会有些跋扈,你们想想也理解,一群泥腿子出身的家伙,忽然之间有了权势地位当然会放肆,就好像一群穷惯了的人突然有了些钱,难免买这买那的臭显摆。”
一群人笑了起来,都面带不屑。
“但是咱们不能太着急,也不能不着急。”
徐少衍笑着说道:“如果沈冷真的倒下去了,那就不是他一人的事,沈冷倒下去,沈冷那个派系的人就都得跟着遭殃,韩唤枝和叶流云已经被陛下调离长安,这信号其实很明显,可是我们不能贸然前些年太子殿下许诺要重新重用我们,奈何陛下不待见太子,他许了再多也没用,现在不一样。”
徐少衍道:“沈冷一倒,会有一大批人跟着倒,到时候军中就会空出来许多位置,朝廷里也会空出来许多位置,要我说,连赖成的位子都没有那么稳固了还有就是东疆孟长安,沈冷只要倒了,此人必倒。”
另外一人说道:“可我们捉摸不透圣意啊。”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陛下的心思,实在不好猜,万一我们这会儿做了些什么惹怒了陛下,适得其反。”
“我知道。”
徐少衍往前压了压身子,声音很低的说道:“可我还打听出来一件事陛下,身子好像不大好。”
众人吓得脸色一变。
“所以啊。”
徐少衍嘴角微微一扬:“陛下这是着急给二皇子殿下铺路呢,这个时候,我们得试探一下。”
他往后靠了靠:“如果陛下突然不在了,军中,朝中,我们能拿回来多少就得拿回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