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后,羊城恢复了往日的酷热。
太阳炙烤着大地,火车站广场上人头攒动。
从地面蒸腾起的水汽,如袅袅炊烟一般,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歪歪扭扭地向天空飘去。
台风过境时滞留的旅客经过两天的分流,依然不见减少。
有人不小心踩到一摊水洼,溅到旁边的人身上,本来就烦躁不堪的两人,几句话就吵了起来。
林维桢被人潮裹挟着,缓慢地向前挪动。
检票进站,候车大厅像极了沙丁鱼罐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列车一辆辆的进站出站,候车大厅里的旅客走了一批,然后又来了一批。
开往北京的列车即将进站,林维桢拿起行李挤进站台,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种拥挤的情况,不禁庆幸买了张卧铺票。
卧铺车厢等待区这边的人并不多,林维桢慢悠悠地排队等待上车,就在此时,两个退伍军人往这边走来,一个提着行李的,一个抱着小孩子,这样的组合看起来挺奇怪,林维桢不禁多看了一眼,随即愣住了。
和军人同行的还有一个少妇,怀里抱着个婴儿,正是来羊城车上碰到的那个。
两人的目光对到一起,少妇同样愣了一下,勉强笑道:“大兄弟你也坐车呢”。
林维桢礼貌地点点头,道:“你这是……”。
提着行李的军人问道:“嫂子,这位是?”
少妇道:“这位同志是前两天在火车上认识的,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多亏了他帮忙照应”。
军人朝林维桢伸出手,林维桢却放下行李,先敬了个礼。
对方有些意外,赶紧回了个礼问道:“同志当过兵?”
林维桢道:“78年4月参的军”。
“班长好!”
林维桢失笑道:“我退伍两年多了,现在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互称同志吧,怎么称呼?”
“报告班长,我叫刘永,他叫吴大成,我俩是一个班的”。
吴大成怀里抱着小丫头,敬了一个很别扭的礼,喊了声“班长好”。
小丫头趴在吴大成肩膀上,回头瞅了林维桢一眼,眼神有些迷茫。
林维桢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问:“不认识叔叔了?”
小丫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没搭理他,回过头重新趴在吴大成肩膀上。
少妇在一旁尴尬道:“大兄弟,小孩子不懂事,别放在心上。”
林维桢摆手笑道:“小孩子认生,理解。”
掏出一包烟,散了两根烟,问道:“你们刚退伍?这是要回家?”
刘永神色黯然道:“是啊,这身军装再也穿不了了。今天来送送班长的爱人,至于我俩,过两天再走。”
林维桢没有多想,问道:“你们班长呢?”
话刚问出口,林维桢就后悔了,这个节骨眼儿很敏感,搞不好会被认为打探军事机密。
刘永狠狠地吸了口烟,轻轻地摇了摇头,林维桢心里咯噔一下,啥都明白了,想安慰安慰少妇,却感觉浑身没了力气,甚至根本不敢看她。
这时,火车进站了。
刘永和吴大成帮忙把行李和孩子送上车,没想到林维桢又和少妇成了邻居。
“嫂子,那……,那我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