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估计是被沈儒群骂习惯了,面色不变,把沈儒群的忠告直接当成了耳旁风,若无其事地翻来覆去把玩着蛤蟆镜。
沈儒群更是懒得管他,开始询问林维桢回农场的事情。
当听说黄桥农场下半年赚了二十万块钱时,沈儒群打心眼里高兴。作为一个改革派,这段时间听惯了坏消息,现在有一个货真价实的例子摆在面前,如何能不振奋!
“谭场长是个好同志啊!”,沈儒群感慨道,“要是所有的干部,不,一半的干部能像谭场长这样,一心一意为职工谋发展,找出路,改革谈何不成功?”
书生意气,林维桢暗自给沈儒群贴了个标签,改革哪有他说的这么容易?干部身先士卒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上头要给下面划出一条明明白白的红线,红线以下可以搞,红线以上不能碰。
可目前连上头都争论不休,改革、保守两派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如此这般,基层干部哪敢乱动?
大家的官帽子来的不易,怕踩红线丢了帽子,更担心站错队犯路线错误,所以都抱着不做不错的心理,持着中立观望的态度,打着明哲保身的小算盘。
“对了沈叔,我跟您请教一件事”。
沈儒群语气温和地道:“你说说”。
“寒假里海州来了一个美国华侨,海州地方政府似乎有意拉他投资海州,这事儿我总觉得有点……,怎么说呢,海州市政府有点太激进了”。
沈儒群皱着眉赞同地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儿戏。要知道目前中国只有南边的特区才允许外资进入,而特区还是小平同志强烈要求下才设立的。”
沈儒群说的跟林维桢想的一模一样,当时他就觉得海州市政府表现得太着急,有些越线,只是他从来没在体制内混过,前世他加入的是九三学社,没兴趣更没时间琢磨政治,所以以他的经验和经历,也摸不透海州市政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海州市政府不会擅作主张吧?”,林维桢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这种猜测,恰恰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不会”,沈儒群笑着摇头,“谁有这个胆子?还要不要组织纪律了?你以为组织纪律就是印在纸面上的一堆字?”
林维桢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冒着违反组织纪律的风险跟外商接触,自个儿不一定能捞到好处,一旦被上级发现,双开是最起码的处分,傻子都不会这么干。
“那就是上头的意思?”
“肯定是打过招呼点过头了”。
沈儒群的回答给林维桢吃了一颗定心丸,当然,他担心的不是海州市政府,而是魏家父子,生怕他俩被坑,他们被坑了,自己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就断了!
沈儒群问:“你怎么关心起这事了?”
林维桢半真半假道:“我不是给那华侨的儿子做翻译嘛,当时作陪的政府工作人员答应给我每天10块钱劳务费,我没忍住,就答应了。之后陪着那个华侨参观工厂,听了、见了不少东西,现在想想挺后怕的”。
沈儒群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呀,确实如你所说,胆小怕事,这样不好。你是个大学生啊,有什么好怕的?什么叫学以致用,这就是学以致用,这道理走到哪都说得通!不是我瞧不起你,你现在即便犯错误,能犯什么错误?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不就是当翻译吗?甭怕!又不是给小鬼子带路,哈哈”。
说完,又开始教训起沈元:“你瞧瞧人家,你再瞅瞅你自个儿,人家都能跟美国人谈笑风生,你只会念两句good , i help you,连我都不如!”
哎哎哎,沈叔你别介啊,这样搞下去我和沈元就做不成朋友了啊!
沈元却瞪着眼睛问林维桢:“你给美国人做翻译,人家肯定得意思意思吧?手里有没有美元?”
得,这家伙跟他亲爹不在一个频道上,眼睛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
“晚了”,林维桢摊摊手道:“昨天我手上还有几百美元,不过昨天晚上就没了”。
“哎呀!”,沈元痛苦的抱着脑袋,旋即抓着林维桢的胳膊,“咋就没了呢?是被偷了抢了,还是你丢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