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将何氏母女安顿好了,回来寻找汤景,看见他躺在月儿的怀里,便问道:“叔叔,你这又怎么啦?”
“海大老爷、海大老爷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说着,汤景支开月儿,趴在朱辉的耳边,低声耳语一番。
朱辉听罢非常吃惊,心中暗想,这些天你可真没少办事!
“一定要按我说的做,明白吗?”
汤景紧盯着朱辉,直到他点头,才允许去他开门,就听吴师爷站在门外大声高喊。
“汤大官人,跟我走一趟吧,海老爷想知道,你为何买下这座院子?不过,你放心,海老爷办事最公平,只要你能说出银子的来历,凭你们汤家的背景,相信海老爷不会为难你的。”
“吴师爷,咱这、这就走吗?”
吴师爷点点头,惊魂未定的汤景爬起来,老老实实跟他们走了,朱辉正好进府禀报,迎面正好遇见何氏。
“你叔叔呢?”
“叔叔被吴师爷带走了,请婶婶不要担心,我这就去找提学官大人帮忙,他能给叔叔作保。叔叔说:让你去找月儿,把府里的丫鬟婆子召集起来训话,以前汤府的老家人,过几天陆续也该从老家回来了,现在府里的一切,听从月儿的安排。”
何氏哭丧着脸讲道:“这么大一座大宅子,只剩下一千两银子,二十多口佣人,老家人也都回来了,全家坐吃山空,将来可怎么办?”
朱辉安慰道:“婶婶莫急,叔叔不是糊涂人,家里一切,他早已安排好了。”
何氏本来对这个半大孩子多有戒心,通过这些天的细心观察,感觉这个颇有礼貌的少年很懂事,既不贪财、也不撒谎,遇见任何事都处变不惊,似乎是个可托付之人,便把他叫住,却欲言又止。
朱辉问道:“婶婶,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何氏羞红了脸,扭扭捏捏地低下头,小声讲道:“公子,婶婶看你精明强干、心地善良,真心喜欢你,你看,琼琼也快长大了,前些日子,上门提亲的踏破门槛,我都没同意;虽说你自幼飘零海外,难得还能如此知书达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以后也得有个家。公子,你别见怪,等你叔叔回来,我想和他商量、商量,想把琼琼许配给你。”
青涩的少年没料到,何氏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变得面红耳赤。
“在下把琼琼当亲妹妹看待,不敢有非分之想,叔叔是我的恩人,不管面对什么困难,我自有担当,请婶婶放心。”
何氏夸赞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朱辉知道她肯定有事相托,连忙讲道:“需要我做什么,请婶婶只管吩咐。”
“徐鲲和前大理寺丞、右佥都御史庞尚鹏交好,前几年,庞尚鹏在杭州得罪过不少人﹐被先帝嘉靖爷削职为民,他现在南京经营钱庄,也不知徐鲲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银子,全都存进钱庄吃利息,前些日子,徐阁老致仕还乡,他才从钱庄收回这一百万两,说是要回老家松江府买地,赶巧你和大叔就回来了。”
朱辉吃惊地问道:“婶婶,是不是说,徐鲲应该还有不少钱,都放在那家钱庄?”
“这些事,以前我从不过问,但眼下我们的日子没法过了,等你办完事,陪我到钱庄去一趟,能要回多少是多少。不过,千万不要再让别人知道,包括你叔叔,懂吗?”
“婶婶,我明白了。”
“再过几天,老家人都该回来了,人多眼杂,你千万要给婶婶保密!”
朱辉遵照汤景的嘱咐,前去找江南提学官吴学政帮忙,此刻,吴学政正在家中清点吴襄送来的佣钱。
点完之后,发现只有六万两,吴学政气愤地骂道:“说好的十万两佣钱,这个没出息的小王八蛋,居然短我四万两银子!”
吴府老家人问道:“老爷,是不是送到兴记钱庄去?”
吴学政郁闷地答道:“送去吧,现在海青天坐镇应天府,这银子放在家里也是祸害,书房里还有五千两,全都送去吧。”
老家人前脚刚走,门房的小厮前来禀报,说是汤府的伙计来访。
知道汤景有事相托,吴学政马上吩咐家丁,帮他找那身打满补丁的旧官服,准备一顶破破烂烂的小轿。
朱辉被请进客厅,给提学官大人见过礼,讲道:“吴老爷,我叔叔被海大老爷传讯,临走之前托我来见你。”
吴学政仔细打量着朱辉,只见他十五、六岁的年纪,乌黑的长发绾起,浓眉大眼,身材虽不算魁伟,倒也壮实。
“你是汤家的什么亲戚?”
“回禀老爷,在下朱辉,自幼飘零海外,幸得汤景叔叔所救,随他一起来到南京。”
“呵呵,老夫知道了,等哪天海大老爷传讯你,可不要说见过我。”
把朱辉打发走,吴学政乘一顶二人抬小轿,前往应天巡抚衙门去找海瑞,正好碰上他从衙门里出来。
掀开帘子,吴学政喊道:“快落轿!”
二位轿夫刚停下,吴学政慌慌张张就要下轿,一不小心,把轿底踢个洞,一条腿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吴学政拖着一条腿,低头作揖,喊道:“下官拜见海大人!”
海瑞举目观瞧,只见吴学政拿着金鸡独立的姿势,一身掉色的官服满是补丁,显得非常滑稽。
“吴提学官,你这是要去往何处?”
“下官前来拜见巡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