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都城,临淄郊外。
在一队军容森严的守卫护持下,晏婴缓缓走下马车。
这不是排场,任谁在两年内经过超过十次刺杀,都得如此郑重。
齐国内的争权夺利,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按理来说,这种关头,身为齐相的晏婴,本不应该出城,予敌人可趁之机,可他依旧来了。
拜访一人。
在仆从的引路下,晏婴来到一幢独立的院落,院门口一株桃树,树丫斜亘院墙门扉上,桃红绚如朝霞。
推门而入,只见落英缤纷,树下有一位男子席地而坐,正在小憩。
“清幽雅致,穰苴(ráng ju),你真是好悠闲!”
晏婴吁声道。
“我可是想上战场打仗呢!”
那男子睁开眼睛,微笑道:“要不我们换换?”
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两人的关系多么近。
确实,此人名为田穰苴,昔日能得到齐王的重用,正是得到了晏婴的大力举荐。
晏婴评价他八个字,文能附众,武能威敌。
说起田穰苴,也许熟悉的人不多,但提到武庙十哲,应该都有所耳闻。
来听听名单——
孙武、吴起、乐毅、白起、韩信、张良、诸葛亮、李靖、徐世绩。
田穰苴能与他们齐名,其能耐可见一斑,此时却受到齐景公猜忌,赋闲在家。
“老夫此来正是要请穰苴带兵,灭我齐心腹之患!”
晏婴拱手一礼。
“大王肯让我带兵?”
田穰苴扬了扬眉,玩味地道:“不怕我田氏继续壮大?”
如今的齐王,是齐景公。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君王,既重用晏婴等忠臣贤臣,又宠信一些谄媚奸臣。
田穰苴就是牺牲品。
他战功赫赫,破燕败晋,却因为小人谗言,被收回兵权,自然愤愤不平。
“谁让你说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话来呢?”
晏婴心中暗叹。
这位老友的能力,他是极为敬重的,但为人处世,尤其是从政之道,不免欠缺。
倘若不是局势岌岌可危,晏婴也不会冒着让齐王忌惮的风险,来请田穰苴出山。
“请!”
田穰苴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晏婴来此是承担了极大的压力,起身将他迎入屋内,坐下后奉茶道:“东夷各部何时有如此大的威胁,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么?”
“不是东夷。”
晏婴品着茶,缓缓地道:“穰苴可还记得五年前,我齐军三千乘的败亡?”
“何必多提,非战之罪!”
田穰苴劝慰道:“楚王祭祖,请出火神怒,楚军又及时回援,小国联军死战不退,这是死局,任谁去了,都赢不了。”
确实,晏婴并未做出任何错误的抉择,最终还是惨败,这就是非战之罪。
但成王败寇,历来如此,晏婴的权势动摇,也正是从那一战开始。
田穰苴以为他耿耿于怀,晏婴却摇了摇头:“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夫并无不甘,甚至十分庆幸,识破了姜国的真面目!”
“姜国?那刺绣小国?”
田穰苴一怔。
他罢黜已经十多年,听的消息还局限在晋齐楚的层次,这就不了解了。
何况区区弹丸小国,短短十几年间,又能如何?
“十五年前,姜国确实是个刺绣小国,鲁国的附庸,诸侯列国中,最弱小的存在。”
晏婴悠悠一叹:“但姜用了十年时间,就灭了周围四国,国土扩大十倍,军力由区区的三万,扩充到二十万!”
“了不得!”
田穰苴有些动容。
他虽然是齐国最有威望的田氏一族,却是庶出,年少蹉跎,若无晏婴的举荐,或许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知道越是弱小时期,想要崛起越是困难。
这和后世第一桶金最难赚取,道理是相通的。
尤其是姜国地理位置极差,被各国环绕,还能侵吞四方,实在是奇迹。
“姜国另辟蹊径,利用自身的经商优势,暗中购买各国杂粮,制造缺粮,收拢难民,待四国醒觉时,大势已去,几乎是不战而降!”
晏婴道:“短短十年,四国之民全为姜所用,国泰民安,兵源充足,足以挥军直指四方,再行壮大!”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