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朝正前方的庭院望去,更是豁然开朗,亭台楼阁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假山瀑布,飞溅而下,犹如山水画卷。
景美人更美,一位位身材曼妙,纱罗遮面的美人由山水之中,踏着舞步而来,到了座前盈盈屈膝,任君采撷(ié)。
就在这高歌作乐,放浪形骸的气氛中,宦人来到一位老者身前,低声禀告。
“哦?”
老者细细聆听,很快扬起眉头,露出凝重之色。
在战国四公子中,春申君的门客数目是最多的,但多逞强好斗,奢侈浮华之辈,别说孟尝君和信陵君,就连平原君都比之不过。
但即便如此,人数多了,总有良才。
朱英就是深谋远虑之辈,培植眼线暗谍,掌握各方动向,追随春申君数十年,深得信任。
“君上!宫内有消息!”
此时他听了宦人回报,起身来到春申君席上,低声呼唤。
“嗯?!”
春申君正在眯着眼睛,听两名歌姬弹琴唱歌,闻言一个激灵,略显昏沉的眼睛睁大。
三人来到后堂,宦人再度复述一遍,春申君起初泰然,听到延寿之法时,瞳孔却猛然收缩。
“下去领赏吧!”
等他讲完,朱英沉声道:“君上,李园野心勃勃,更有联合秦公子之势,我们不得不防!”
“他们才刚刚见面,若说联合,未免杞人之忧。”
春申君摆了摆手,关注点却在另外一处上:“听闻阴阳家擅长炼丹,你觉得那延寿秘法,是否可行?”
朱英脸色一僵,却也知道春申君已过古稀之年,身体状态是一日不如一日,对于这位掌权半生的令尹而言,没有什么比继续活下去更重要,唯有道:“君上,我已邀道家人宗长老木虚子,来寿阳作客,到时可请教长寿之法!”
“区区一个长老,又有何用?”
春申君不悦:“道家分天宗人宗,那天宗少问世事,倒也罢了,人宗的掌门逍遥子也如此自傲么?”
朱英默然。
“道家靠不住。”
春申君拂袖:“阴阳家是从道家分离出来的,这数百年来更时常有压制之势,那秦公子若真有延寿的法子,无论他要什么,都许他便是!”
“是!”
朱英无奈,只有应下,又道:“君上,李园阴狠,不得不防……”
“他毕竟是国舅,我便让他三分!”
春申君想到自己的血脉,成了楚国的太子,心头火热起来,微笑道:“等到太子登基后,再除去他不迟。”
“恐怕到时就迟了!”
朱英还在努力:“李园一旦得了秦国之助,扯虎皮做大旗,其势更加不可遏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春申君有些烦了,脸色一沉:“那又如何?我的五子皆是诸侯辅相,我的家族更是掌握大楚半数权力,区区李园,挥手灭之!”
楚人的文化为什么那么多姿多采,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楚人吞并了周边几十个国家和部族,把各种文化融合在一起。
南卷沅、湘,北绕颖、泗,西包巴、蜀,东裹郯、淮,颖、汝以为洫,江、汉以为池,坦之以郑林,绵之以方城。
绝非虚言。
这些小国和部族,有些被直接覆灭,有些则成为楚的诸侯国,予以臣服供奉,就像是周朝的八百诸侯。
按理来说,要管治这么多的诸侯国,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然而楚人自悼王、宣王之后,再无有为君主,中央失去了制衡的力量,地方势力乘时兴起。
现在这些诸侯国,在政治上反倒成为了负担,庞大而臃肿。
在合纵连横时,楚国为什么畏畏缩缩,正是因为很多时候,连楚王说了都不算的,地方势力在不停的拖后腿,所以楚国一会儿抗秦,一会儿附秦,摇摆不定,错失良机,实在是自作自受。
而春申君眼光卓然,早早将五个儿子,安排在五个最强大的诸侯国担任辅相,整个家族更是枝繁叶茂,掌控着楚国上下的大半权力,如此才能保证他的令尹之位,做得稳如泰山。
相比起来,李园就是个暴发户罢了。
何惧之有?
话说到如此地步,朱英只能无奈退下。
回到院中,他越想心中越是忐忑,李园正当壮年,绝不会引颈受戮,必然先下手为强。
到那时,别说春申君性命不保,全府上下都有倾覆之危。
“君上年老昏碌,刚愎自用,我何必与之一同赴死?不如去休!”
就在朱英萌生退意之际,下人突然禀告,有人拜访。
“农家?我与农家从无联系,无故来访,必有所图!”
朱英目光闪烁,扬手道:“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一位文静秀雅的少女,带着一个魁梧壮硕的大汉与一位浪荡不羁的男子走入堂内:“农家侠魁田言,携魁隗堂主陈胜,四岳堂堂主刘季,见过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