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门下,攻城战继续进行着。
被裹挟而来的百姓在顺刀的威胁下,硬着头皮抱着装满泥土的麻袋去填护城河,同时成为吸引守军箭矢的炮灰。他们并不想为敌人效力,但不这么做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立刻成为刀下鬼,而城墙上守军的弓箭并不一定能落到自己头上,运气好也许能够活着回来,稍作休整,然后开始新一轮的冒险。或许不知道何时倒在战场上,但至少有机会多活几个时辰。
连续几日下来,原本宽阔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长长的一大段,宽达一两里的通道足以容纳数以万计的清军策马奔驰,通往城墙的道路一片坦途,清军可以轻而易举冲到城墙下方。汉军旗作为攻城的先锋,是伤亡最重的部队,他们用人命铺平了前进的路,为后续部队架起了一座座云梯;强壮的甲兵在步弓手的掩护下,通过云梯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城墙,爬上城头,砍下对手的头颅,然后在众志成城的守军抵抗下,被赶下来,云梯被推倒,再架上去,循环往复。在这样规模的城墙攻防战中,没有任何取巧的余地,就看谁最先撑不住,完全是用人命在拼。
城墙上,身着盔甲的兵士数量越来越少,变成了墙头一具具尸体,逐渐被临时征召的青壮所取代。守军在守城器械不足的情况下,用鲜血和毅力挡住了清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因为他们没有退路,身后就是自己的家园和亲人,如果让穷凶极恶的鞑子攻破城防,整个京城都会陷入无边的黑暗,自己的家园会毁于战火,亲人会成为刀下亡魂。
喊杀声、炮声、刀刃撞击声夹杂在一起,响彻城内城外,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清军期盼着破城,对大明的京城进行洗劫,获得丰厚的财物和奴隶;守军苦苦支撑,希望把敌人挡在城外,保住自己的家园和亲人。每一秒钟都有人倒下,战况空前惨烈。
太阳的光芒逐渐暗淡,乌云笼罩了天空,激战中的双方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也忘记了自己饥肠辘辘奋战了多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会像前几日一样,战斗会持续到太阳下山时,忽然响起了急促的牛角声,紧接着是紧密的锣声。正在前赴后继冲击城墙的清军听到信号,毫不犹豫,立刻调头跳下云梯,纷纷往后方撤退。从城头望下去,清军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很快就脱离了战场,只剩下满地的尸体。
已经打蒙了的守军不知所措,以为是清军的阴谋,直到眼尖的人看到远处地平线出现了一支军队,无数旗帜飘扬在半空,不是这几日看熟了的白底金边金龙旗,而是常见的明军旗号,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援军来了,咱们有救了!”
欢呼声很快在城头响起,此起彼伏,劫后余生的青壮们激动地举起刀枪、棍棒大喊。
有明军将领举起从濠镜的弗朗机人手里买来的千里眼,仔细端详,只见远处的旗帜上绣着一个个斗大的“陈”字,联想到之前掌握的勤王兵马信息,反应快的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是文成伯的兵马!大名鼎鼎的文登营来增援了!”
确认对方的身份后,欢呼声更加高昂。在经历了几日的苦战却不见援军踪影的失望后,文登营的出现不亚于一场久旱之后的甘露,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战无不胜的文登营在朝鲜战场上数次击败清军的神话,去年满清贝勒杜度押解入京时的盛况还历历在目,当时几乎轰动了整个京城。
战场的形势立刻反转,原本肆无忌惮攻城的清军马上调转了方向,面向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对手,如临大敌。
多尔衮拨转马头,从前方督战的位置迅速来到了后方,大批清军将领和巴牙喇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