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荒弯腰进入洞中,在角落将她放下地。
“他在自我修复。”九荒走去君执身边, 以神识检视, “不必我出手, 他死不掉了。”
目识被封,曲悦看不到君执现在的状况,摸索着走过去。
九荒伸出手臂,横在她胸前:“能够自我修复,应该也会自我保护, 莫要靠他太近。”
“哦。”曲悦听他这样判断, 放心了不少。
竟能够自我修复, 莫非真是器灵?
“那我们走吧?”曲悦已经默念一百遍咒了, 毫无卵用, 不能留着九荒等君执醒来, 万一君执刚醒接不上戏,那就真的玩完了。
九荒肯定会拧断她的脖子。
他以独特手法断人颈骨时的清脆声响, 她直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但她这句话,将九荒给问愣住了。
走?
他们要走去哪里?这里又是哪里?
他的意识海为何有些痛感?
眼白渐渐浑浊, 九荒捏着眉心,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曲悦听见他轻轻一声闷哼, 立刻明白自己失言了,赶紧喊他一声:“韭黄,我肚子饿了。”
眼白里的浑浊似潮水般退去, 九荒又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吃果子还是吃兔子?”
“果子。”
“好。”他手掌摊平, 掌心浮现出一个玉盒。里头盛着些小番茄大的红色果子, 他挑一颗送去她嘴边,等着她张嘴。
额角青筋微不可察的一跳,曲悦实在张不开这个嘴,假装不知道,自己伸手往盒子里摸。
九荒愣了下,拉着她的手放进盒子里,让她自己拿着吃。
这是遍地毒草的九荒山上,唯一能吃的食物,叫做香香果。
果子本身淡入白水,心里想着它是什么味道,它就是什么味道,所以曲悦吃了将近两年也吃不腻。
然而这批果子因为年份久了,虽有玉盒保鲜,维持着外表不腐,入口却已是一股子黄连味儿,苦涩的令她拧起了眉,忙不迭忍住,一瞬恢复常态。
幸亏九荒没有察觉,他的注意力被玉盒下层吸引住了。
这玉盒有两层,中间的夹层是透明的,上层放着果子,下层放着许多灵珠。
一颗颗灵珠被雕琢成一朵朵花的形状,栩栩如生。
好像是他雕的,还差一些没有雕完。
他原本是雕来做什么的?
怎么想不起来了?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曲悦已将盒盖子“啪嗒”一声阖上,想去角落坐着休息下。
九荒抱她过去,从镯子里取出个软绵绵的毯子,随她一起坐下,手臂圈着她,像头护崽子的狼。
曲悦瞧着是闭目养神,心里继续念咒。
对不起,她是真的演不下去,甚至佩服起十五岁时的自己,究竟是怎样演完“霸道山大王的瞎眼小宠姬”这场戏的。
现在的她,能够与一百个最强戏精对决,也演不来柔弱小白花。
似乎是她的咒语起了点效果,九荒有些昏昏欲睡,背靠着山壁也闭上了眼睛。
曲悦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又念了几十遍咒。
念到困顿,她一咬牙催动一线牵。
曲宋问道:“怎么样?”
“送不走。”曲悦头疼,“你教我的咒语是不是错了?”
听她念了一遍,曲宋再三确认:“没有错,或许是你精神力虚耗的太厉害,休息休息再念吧。”
曲悦没有回应,隔了好一会儿:“二哥,你不必再研究十八层那些囚犯的弱点了,我往后不会再用这一招。”
曲宋似乎猜到她会这么说,没接她的话。
曲悦慎重又坚定:“我起初只觉得,十八层的打手都是些独霸一方的大佬,我驾驭不住。现在想来,这根本不是我能不能驾驭的问题。二哥,这样做很不好,他们坐牢受罚天经地义,但他们不是我们曲家的奴隶,不是召唤兽,这对他们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
“你是心疼韭黄了?”曲宋问。
“我不否认,的确是从他身上才想到了这些。你想想看,他本就十分恨我了,待清醒过来,发现我曾拿他当打手,还不怄死?”反正曲悦决定,无论曲宋还会不会继续研究,她都不会再用这手召唤术了,“我从前不需要,往后更不需要。”
“我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对你的影响还是这样大。”曲宋沉默了下,“父亲闭关之前,嘱咐你加入特殊部门办案子,是为了什么?”
“父亲希望我多多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语气异常严厉,曲宋训斥道:“因有区区两年相处情义,你连惩治一个穷凶极恶的邪修都始终心怀愧疚,难以释怀,你告诉我,你将如何突破你的心魔劫?如何令父亲安心?”
曲悦不吭声。
怼不回去,她的修为卡在这里,任何辩解的话都是白搭。
她也想释然,但她每每闭关突破,一想起父亲为了她的病放弃合道时机,两千多年的修行有九成几率毁于一旦,她心里就堵得慌。
还有当年消灵箭扎进九荒身体那一刹,九荒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像根针一样,扎了她的眼睛。
良久的沉默,她不说话,曲宋也不说话,她知道曲宋对她很失望。
但她破除不了心魔劫,和决定不再使用召唤术是两码事。
她是不会妥协的,这是原则问题,即使父亲劝她也不行。
却突然听见曲唐的声音。
——“小妹啊。”
曲悦立马恢复精神:“大哥。”
——“老二你也别恼,小妹生于华夏文明时代,世道和咱们那会儿不一样了,你不懂。你将父亲的本意告诉她,她就能理解了。”
曲宋冷淡淡:“你同她说吧,我懒得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