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快结束了。”
癞头和尚一边用小拇指抠着耳屎一边说道,随即,还把指头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
“好久啊。”
黝黑女孩儿很不开心,继续道:
“请客的人却让客人在门口等这么久,真的是一点都不懂礼貌呢。
我花圃里的那些花儿都比它们准时,该什么开花就什么时候开花。”
“嘿,请客的人都不剩几个喽。”
癞头和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嗯?”
“再等等吧,等里面完全结束了,咱们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进去拜访一下新主人。
这徐州的地下,
变色了都。”
“变色了?是全都枯死的意思么?”
“差不多吧,不过有件事很有意思,里头那位斩三尸的人,好像出了点问题的样子。”
“你们道家和佛家的人就是奇怪,折腾出来的弯弯绕绕也多。”
“弯弯绕绕不多,怎么能让人一辈子去研究呢,就是让你一直在里头打圈圈,看似明白了很多,但实际上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你把你婆婆种下去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斩断自己的过去,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既然这样子的话,我如果有一天想斩三尸或者想去除心魔的话,是不是只要把你这样子的和尚或者再找个牛鼻子给埋了种下去,就成了?”
癞头和尚忽然打了一个哆嗦,
双手合什一脸虔诚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和尚是真的有些怕了,
因为他觉得,
当初这个女孩儿估计也对她婆婆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和尚觉得当初她婆婆可能还以为她是可爱淳朴的童言无忌,
可能还摸着她的头对她笑笑,
一直自己被埋进土里种下去时,
可能她婆婆才明白这个女孩儿不是说说而已。
拍了拍衣袖,
整理了一下袈裟,
癞头和尚显得有些庄重,
“你进去么?”
黝黑女孩儿摇摇头,道:“清点库存准备给订花的人交货时,发现通城那片种植园居然被毁掉了。”
“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是啊,但我忘了嘛,人家每天要种那么多的花花草草,怎么可能记得清楚这么多的事情嘛。”
“不对啊,贫僧记得当时还是贫僧提醒你的,当初贫僧留在那里的一道纸做的分身被毁掉了,害的贫僧故意留在那里的贪嗔痴全都回来了,差点毁掉了贫僧的闭关清修。”
“哦,有嘛?”
“贫僧记得你还派人去调查过的。”
“哦,有嘛?”
“有!”
“那我也忘了吧,你也知道的,我每天要种那么多的人,少了一两个人我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多种下去了,怎么可能全都记得嘛。”
“呼…………”
癞头和尚长舒一口气,
他决定,
以后这个女孩在哪里,他马上退避三舍,绝对不和她凑一起。
否则自己什么时候被种下去都不知道。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斩啊,
你为什么不斩下去!
为什么不斩下去啊!
黑色卫衣男子站在后面,紧捏着拳头,恨不得就要自己冲上去把那两个人的头一起扭断。
但那支钢笔,那支该死的钢笔竟然像是磕了药一样开始兴奋地颤抖起来,
伤口上的疼痛倒还是其次,
哪怕是灵魂的炮烙他赢勾也能忍受,
最关键的是,
他感知到了从钢笔身上传递出的嘲讽和幸灾乐祸的情绪,
仿佛是为了故意回应自己之前对它说的那些话。
它,
在嘲讽自己!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这时,马路牙子上原本坐着的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像是咸鱼座谈会结束,
二人达成了重要的共识,取得了重大的交流成果,对双边关系有了更进一步地理解。
周泽站在原地,
看着面前的自己在慢慢地走近,
人潮汹涌,
自己二人像是单独的另类。
他走向了自己,
又走入了自己。
到最后,
渐渐地和自己开始了融合。
在融合即将结束的时候,
那个自己似乎留下了一句话:
“止步这里,醒来吧……”
话语声,
随风消散,
一同消散的,
还有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这次,不是杀死,也不是毁灭,而是一种融合。
就像是一条咸鱼的两面,
它还是咸鱼。
没有力量的上的叠加变化,
对于周泽来说,
这场梦,
更像是一场思考,
是一次自己的重新选择。
他还是选择了现在的自己,选择了现在的生活,
当远方实在是太过遥远时,
苟且就变得不再那么难以让人接受了。
周泽很喜欢这句话,据说这是高晓松妈妈说出的话,然后被高晓松写进了歌里。
街面上的人,开始越来越少,
仿佛盛极一时的步行街,也开始走向了它的衰败。
天上,
开始下雪了,
人越少,
雪却越大。
周泽低下头,发了一会儿呆,等再抬起头时,街面上闲杂人等都消失不见了。
环规四周,
很清晰,很显然,
仿佛这苍茫大地白茫茫一片,
就只剩下了自己和他。
在赢勾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烤红薯的摊位,摊主也不见了,但那两个汽油桶那里还冒着热腾腾的白烟。
赢勾穿着黑色的卫衣,
大半张脸隐藏在了帽檐之下。
二人对视许久,
赢勾道:
“还不走?”
斩三尸,没有斩干净,这是遗憾,同时也是庆幸。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
或许,
圆满本身就是一种不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