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壮汉生食地鼠,陆莽肚腹之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似乎是饥饿,但又不单单是饥饿,更像一种对鲜血的渴望。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他本能地知道他不能将之表现出来,否则定然会有惨烈的祸事降临。
因为需要用很大毅力才能将那种诡异感觉压制下去,陆莽便没能听清楚壮汉发出的邀请。
壮汉极不耐烦地重复一遍,最后厉声喝问道:“小童生,愿不愿意跟老子上山,快说!”
等壮汉讲完,陆莽方才正色分辨一句,“学生仅过了县试,尚不能当童生之称。”
之后他又义正言辞地拒绝道:“学生自幼跟随恩师修习圣贤之书,从未学会如何从贼。故此,寨主相请之事好汉不必再提!”
“小童生,找死!”
壮汉猛扑过来,单手拎着陆莽的衣领将陆莽提起,赤红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怒吼之时嘴里残留的鼠血淋漓,模样恐怖丑陋得如同凶神恶煞。
陆莽衣领被提呼吸困难,但他眼中正气俨然,丝毫没有半分恐惧之色。
一线天光正正地照射在他的头顶,让他的形象在壮汉和一众同党眼中显得光洁高大,更加将他们映衬得如同胆小怯懦的龌龊小人。
壮汉心中无名火起,左手上力气徒增,意图尽快结束掉陆莽性命。
“慢着。”
一把尖细锐利如同金石交击的声音响起,众山贼转头看去,死牢的栅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模样阴柔、面白无须的锦袍男子。
壮汉认得锦袍男子,见到此人之后忙松开掐着陆莽衣领的左手,弯腰行礼道:“属下见过陈总管。”
锦袍男子用宽大的袍袖掩唇,嘴里作咯咯娇笑,片刻后对着正自喘息的陆莽点头赞道:“小童生,颇有几分胆色,某家小瞧你了。”
陆莽收住喘息,挺直腰杆,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一线天光自穹顶缝隙倾洒而下,无数灰尘飞沫在光柱之中妖娆起舞。
明亮的光斑之下,是发霉的稻草,是散发着恶臭的污物,是皮毛湿漉漉且毫不畏人的地鼠,以及一个被折磨得脱了人形的死囚。
是的,这里是死牢,大乾帝国江东郡青州府治下偏远小县——东海县的死牢。
这里关押的大多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杀人如麻的山贼恶霸,但也有被冤枉的倒霉蛋,比如光斑下那个没了人形的死囚。
这个倒霉蛋的名字叫陆莽,年仅16岁,是东海县县城东北二十里处的雷家堡堡主独子。
雷家是十里八乡很有名望的积善之家,老爷子为人乐善好施,扶危济困、修桥铺路自是不在话下,向来被人称作雷大善人。
陆莽自己也很争气,今年二月的县试拿了头名,四月府试十拿九稳,马上就是本县新晋童生。
16岁的童生虽然称不上空前绝后的天才,但在东海县这种乡下小地方,那可是一等一的人才。
有这样一对父子,雷家本该有一个和谐美满的结局。
但在陆莽与县城豪商林家的二小姐订婚之后,灾难立刻降临。
三月初,有人告发雷家,说雷家勾结开天峡的山贼,要跟山贼们里应外合,在麦收前血洗东海县。
县令嫉恶如仇,二话不说便抄了雷家。
雷大善人被严刑拷打,至死也没认罪。
雷家家破人亡,只剩下独子陆莽被打入死牢。
而就在刚刚,快马送来知府大人的回复,说是准许将贼人陆莽明刑正典。
县令立刻派下差役,要将陆莽拉到菜市口砍头示众。
故事,便是从此时,从这座死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