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格梅悟梅的人,竟然能随口吟咏出如此多梅诗,字字珠玑,句句饱含寒梅神韵,可以说是入木三分。
付俊杰着实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惊为神人的青年,于梅意中结出累累硕果,还会弃如敝履,转而辨求其他真意。
大隐隐于市,西陵书院里居然藏着一位千古大文豪!
任真坐在牛背上,笑而不语,只顾饮酒。
读书人吟诗作赋,都是有感而发,情真意切时自然流露,歌以咏志。因而,往往诗成时,文人明悟的真意便会随之透彻,拨开云霓见月明。
但是,对于抄诵别人诗篇的人来说,诗中意蕴并非自身领悟,即便触发感悟,也难得全部真意。
抄袭可耻,徒有其形,岂会连原作者辛苦凝结的道果都一并窃取。
所以,任真虽胸藏万卷诗书,却并非自身倾心而作,离顿悟凝意还差十万八千里,最多过过嘴瘾,搬出来当作他山之石,启发真正的有心人攻玉罢了。
付俊杰莫测其高深,好奇心愈发强烈,锲而不舍追问道:“蔡兄适才说,钟爱菊花,何不崭露出来,让小弟欣赏一番直冲斗牛的才气!”
任真闻言,臀部菊花骤紧,面露尴尬,“额,只是随口说说,菊花就不必赏了!我还急着到别处送酒,告辞告辞!”
说罢,也不等付俊杰回应,他抬手猛拍牛屁股,冲刺进深山里。
付俊杰一怔,望着匆匆远去的那辆牛车,微整衣襟,然后肃然行礼。
“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定要报答这教诲之恩才是……”
山林里,任真吁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那根粗硬的牛角,心道,儒家读书人最爱钻牛角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一天到晚拈花惹草,吟赏风月,都是写微末之道,岂能入老子法眼。”
他喝了口酒,转身望向远方直插云巅的那座桃山,傲然道:“我欲穿花寻路,直插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深山无人,说这些豪言壮语,纯属对牛弹琴。
老牛幽怨地哞一声,有气无力,似乎是在抗议刚才拍它牛屁那一下。
曲径通幽,又过一会儿,老牛驮着任真,来到一片竹海前,停下了脚步。
竹海幽深,绿影婆娑,笔直粗壮的箭竹野蛮生长,遮天蔽日。
“格竹子?”任真凝望着繁茂竹林,喃语道:“前世有位王守仁,格竹子格得吐了血,后来创心学,成圣人,不知道里面那位,是不是也福缘深厚。”
他挠了挠头,一大片跟竹子有关的诗句顿时在脑海里涌现出来。
他蹬了蹬脚,微踹牛腹,想驱赶它走进竹海,它却死死站在原地,硕大眼眸盯着深处,如临大敌。
任真不由一怔,看来这里面有名堂啊。
便在这时,一道黑影从竹海内激射出来,径直砸向他,与之同时,还有一道冷漠话音响起。
“放下酒,快点滚!”
任真猛然伸手,接住黑影一看,是个钱袋,不过这份力道着实不小。
瞧这气焰,在里面格竹子的人不是善茬。
他也懒得计较,掂量着钱袋乐呵一笑,腹诽道:“本坊主不愿惹事,就让你当一次大爷算了。下次要是再遇到,非爆你菊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