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亲的只是犯愁,薛宝钗心下却是冰凉一片。
她何等的聪慧?
只一听就猜出,王夫人约莫是因为女儿怀了龙种,自觉身份不同以往,所以又起了反复之意。
若是宫里的德妃娘娘,当真诞下皇子,恐怕什么‘金玉良缘’、什么‘木石前盟’,全都要落个无疾而终了!
最可恨的是,到了这等地步,王夫人竟还不忘祸水东引,指摘全是因为林黛玉作梗,才耽搁了二人的缘分。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掩在袖子里的左手,暗暗攥出了清白二色,薛宝钗面上却仍是笑盈盈的,混不在意的道:“姨母不过是随口一说,妈妈倒还当真了!”
“依我看,您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先同姨母商量一下,看薛蝌他们家的事儿,究竟该如何处置——趁着德妃娘娘有喜,甄家必然不敢驳了姨母的面子!”
她这轻描淡写的,乃是不想母亲同王夫人因此反目。
虽说同吏部尚书联姻之后,薛家也算在直隶站稳了脚跟,可这两年间,薛姨妈对王夫人的依恋,却是不减反增。
如今大局未定,何苦让她们姐妹先闹了生分?
几句话安抚下薛姨妈,正好稻香村那边儿又派人来请,薛宝钗便顺势自母亲面前脱身。
虽是沿途赏了一路的雪景,可到了稻香村里,薛宝钗心下还是积了一肚子火。
赶巧了刚进院门,就见回廊里薛宝琴,正同宝玉分说着什么,她一咬银牙,上前将堂妹拉到房檐下,劈头盖脸的呵斥道:“别忘了你是来京城待嫁的,这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姐姐莫不是吃醋了?”
宝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见姐姐仍是寒着脸,只得规规矩矩的站好,嘟着嘴道:“我打听的正是梅家,宝哥哥原本答应的好好的,要在娘娘面前帮着分说几句,谁知一进宫就给忘了个干净。”
薛宝钗听了这话,当下脱口道:“他贵人事忙,一时忘了也是难免的,咱们除了担待着,又能有什么法子?”
恰好贾宝玉见宝姐姐寒着脸,似乎是在呵斥宝琴,就待过来劝说几句,冷不防听了这话,当即尴尬的停住脚步。
心中暗道宝姐姐一贯是个厚道人,今儿怎得也编排起我的不是来了?
难不成,是我哪里得罪了她?
他思前想后,却也没记起有什么不妥之处,正由于要不要直接问个清楚,忽然间眼前一花,却原来是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举到他鼻尖前乱晃。
“快回回神儿吧!”
与此同时,就听林黛玉在耳边酸声道:“那死鱼眼珠子都快嵌进去了!”
贾宝玉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只顾琢磨缘由,却是直愣愣的望着宝钗、宝琴。
他当下老脸一红,有心分说几句吧,又不愿意传薛宝钗的闲话,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二姐姐呢?不是说过会儿就来园子里么?怎得这许久了还不见动静?”
“呿~”
林黛玉嗤笑一声,不屑道:“你这国舅爷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先被吹捧了半日有余;如今二姐姐实打实的封了诰命,你家那些惯会逢高踩低的奴才,难道还能放过她不成?”
几句话,又把贾宝玉顶的没了言语,最后只得言称,要亲自去请二姐姐过来,狼狈的逃出了稻香村。
等到了大门外,他回首望望那细雪笼罩下的宅院,忍不住唉声叹气的嘟囔着:“这一个两个的,究竟是怎得了?”